晚秋九月,凉风习习,远星淡淡,夜凉如水。荆轲的心却似烈火焚烧,再次抚摸那怀中的断手,不禁的快步向樊公馆走去。
樊於期听得有人敲门忙掌灯开门,见荆轲身挂宝剑,血迹满怀,深夜造访,不禁心中大骇忙问道:“荆兄弟今夜到访,不像是来陪我饮酒,莫非是太子叫你来杀我?”
荆轲叹道:“太子的心思你怎么会知道?”
“我本是秦国叛将,秦王政赏金千两,封邑万户,只为换我这颗项上人头,当初燕王已经把我绑至东门待斩,是太子殿下苦求大王将我赦下,又用督亢大片土地换我性命,而今又为何派荆兄前来行刺我?”
荆轲道:“太子既然已经收留于你,又怎么好开口叫我杀你,叫我来的不是太子,是翠红。”
“翠红?”
“不错,是翠红,翠红只不过是太子宫的一名歌姬。”
樊於期诧异:“在这太子宫院内我与荆兄弟交情最好,怎么一名歌姬却能让你动心,连兄弟之情都不顾,我倒要亲自见见这位翠红姑娘。”
“她不会见你,她已经受了重伤。”荆轲说着从怀中将断手掏出,樊於期大惊:“是你砍的?”
荆轲道:“如玉纤手,软若柔荑,我怎么舍得砍下,是她自己砍得。”荆轲把在太子宫翠红砍手之事细说一番。
樊於期叹道:“想不到她一介柔弱女子,为了激你前去抗秦,居然有勇气砍下自己的手腕,实在是令人惊叹,可是翠红又为什么叫你来杀我?我与翠红并不相识。”
荆轲道:“樊将军与荆轲虽然交往不过数月,但我与将军情投意合,实在是良朋知己,实不相瞒荆轲原名荆福,本是长剑门的人,经田光引荐给太子,却做了刺秦使者。”
“你要去刺杀秦王?”
“不错。”
“秦王政灭我九族,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既是刺秦为何不派上我樊於期?”
“此行只恐怕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又怎么样?我樊於期留此贱命就是为了要等到有朝一日能亲手杀了嬴政那狗贼,只要能杀了嬴政,就算要我死一百次,一千次那又怎么样?”
荆轲冷笑道:“秦王宫殿森严,护军重重把守,你若能够刺秦又为何还要避身燕国?”
樊於期言道:“不错,在秦王宫殿朝议时,武将不能带任何兵器,就连文臣也要与秦王座前相隔一丈距离,你一个他国使臣又如何见到秦王?又如何刺秦?”
荆轲停了许久才道:“秦王政素闻燕国督亢一带地肥水美,一直以来都想把它据为己有,太子已经命人把督亢地势样图绘好,我若携图前往,秦王可否会亲自接见?”
樊於期思绪良久才道:“这个很难说,秦王政要的是督亢,而不是督亢地图。”
荆轲忽然激动异常,大声又问:“我若是以督亢地图,再加上秦军叛将樊於期的项上人头,秦王可会召见?”
樊於期大骇,许久才坚定的言道:“当然会见,秦王政不惜悬赏万金索要我这颗项上人头,若有人献上岂有不见之理?”
荆轲痛声道:“荆轲身为刺客,杀人无数,却怎么能横下心来杀自己的兄弟?”
樊於期从墙上拔出挂剑说道:“为了刺秦,连翠红这样的柔弱女子都舍得忍痛断腕,我等七尺男儿又怎可贪生怕死,犹豫不决,待到荆兄刺秦功成时,莫忘了在樊某坟前告知一声。”
荆轲苦笑道:“此去咸阳,小弟还能有命回来么?只有等他日黄泉路上相见时,我再把刺秦壮举一一相告。”
樊於期说道;“不错,荆兄此去咸阳刺秦又怎能活着回来,只要能杀得秦王,大丈夫何惧生死,樊於期这就先去了。”说完已横剑在颈,含笑而去。
荆轲大骇,想不到樊於期为了刺秦,舍却头颅居然如此果断,心中惊骇交集,捧着樊於期的头颅痛哭流涕,许久才从怀中取出绫缎,绫缎本是白色,已被鲜血染红,用染红的缎子将樊於期首级裹好又向太子宫走去。
屋外,狂风大作,道两旁银杏古槐婆娑乱舞。荆轲对天长叹又大声道:“红颜断腕,壮士献首,既然惊天地,泣鬼神,为何上天不赐给人间一个太平盛世,什么时候才能罢止战争,什么时候才见朗朗乾坤!”
“乾坤本清明,奈何妖魔当道,故而天昏地暗,幸有英雄除魔卫道,从此可见天日。”
荆轲听到古槐树上有人高语,大声道:“何方高人,何不现身一见!”正说间一人抱琴从树上飘落下来。那人并不答话,却抱琴置一石台上击筑高歌:“冷风起兮星月淡,策马啸兮尘飞扬,只叹英雄踏上不归路,壮士血,离人泪,征战沙场何所求?只还清明世道在乾坤。”
荆轲喜道:“原来是高渐离兄,高兄既然也潜在太子宫,为何不常来与兄弟饮酒把欢?”
高渐离道:“既是潜藏,又怎么能抛头露面?为兄又何尝不想与荆兄弟击筑畅饮,把酒言欢。”
荆轲道:“原来高兄也是太子安排的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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