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润墨憋着火,淡淡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谢容景深沉地点点头,“我懂的。”
宿润墨:……懂个屁。
……
判儿一口气跑出乌衣巷,独自溜达到了旧院。
夜里的旧院灯火鎏金最是繁华,她进了一家酒楼,豪迈地拍出一沓银票,“小二,上你们店最贵的酒!”
“好嘞!”
小二很快抱来几坛陈酿美酒,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判儿撩开袍裾落座,一只脚霸道地踩在凳尾上,又叫小二上了两斤牛肉。
她就着辣椒酱蘸牛肉吃,又喝了半坛酒,在周围食客们好奇的目光中举着筷子指点江山,“我跟你们说,天底下最渣的男人是宿润墨,没错,就是大雍的国师宿润墨!你问我他怎么渣?哈哈哈,老子每次闯祸他都不肯护着我,还逼我向别人道歉!”
小姑娘可委屈了,说着说着就红了眼。
她又喝了几碗酒,撸着鼻涕道:“你们问我闯了什么祸?苏酒你们知道吧,就从前萧府的五姑娘,后来的国公府千金,再后来的大齐皇后,这个女人赫赫有名,你们肯定听说过!
“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现在脑子坏掉了。萧廷琛那个狗男人喜新厌旧,见她傻了于是抛弃了她!可怜我家苏姐姐哟,被谢容景捡回家当个宝贝,我不过是戏弄了一下她,谢容景就怒气冲冲要为她出头!宿润墨那个狗东西,胳膊肘往外拐还逼我去道歉!
“你们说,别人家的男人怎么那么好,我家的男人怎么就那么渣?!都是女人,这命跟命之间差距咋就那么大?!”
判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哗啦啦的。
哭得尽兴了,她端起酒坛子,仰头大口灌酒。
四周人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纷纷议论起帝王家事:
“从前苏姑娘还在我店里买过东西呢,没想到竟然傻了,真是可怜!”
“可不是!那么乖巧一姑娘,自打跟了萧府那位庶子,简直被折腾得不成人样!”
“我估摸着,肯定是受了萧五公子——哦呸,当今圣上的刺激!皇上三宫六院,那是开玩笑的吗?刚开始肯定喜欢,时间久了喜新厌旧是必然的!”
一时间,苏酒被萧廷琛折磨虐待成疯子的消息在金陵城不胫而走。
谣言传得沸沸扬扬,甚至还传到了远方司空辰耳中。
司空辰率领五十万大军,正在南下的路上。
他端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哨兵禀报的消息,慈忍的眉目间掠过笑意。
抚了抚宽袖,他笑容凉薄,“原来小酒也在金陵……倒是省去了老夫不少麻烦。”
哨兵不解,“卑职从前在长安当差时,听闻萧廷琛极爱苏酒,怎么会把她折磨疯呢?”
“极爱?”
老人语速缓慢,眼眸里掠过一抹深沉,“世间又有几个人的爱,称得上极爱?”
哨兵忐忑地望了眼老人。
老人脸上那抹深沉令他感受到一股压力,像是来自时光尽头的无奈与叹息。
他不敢多言。
司空辰垂下眼帘,笑意温和,似是自言自语,“因缘会际,天命相合,那人从中作梗,遮蔽了他们两个的命势,才叫我耽搁至今。可如今幕布出现了裂缝,他们的命运终究清晰地浮现在了水面。龙也好,凤也罢,这趟金陵之行,我也该终结这场荒唐。天下局势与我何干,生民涂炭与我何干,我要的,自始至终只是那个人。”
哨兵早已离去。
这番话泄露天机,却只有春风聆听。
夜渐深。
穿玄色锦袍的男人,独立在金陵城郊山巅。
他背后是两座坟冢。
一座刻着“司独数之墓”,一座刻着“花柔柔与洛梨裳之墓”。
桃花凋零,梨树已生满绿叶。
天穹上明月隐去,静静嵌着几粒星辰,如同窥视般俯瞰大地。
夜风卷起男人的袍裾,他慢悠悠喝了口葫芦里的酒,目光始终落在遥远的山坳里。
他记得那里曾有一座茅庐。
是司空辰的住所,里面藏书无数,还有香茶和花树,几亩菜地侍弄得碧绿茂盛。
小时候他很喜欢去那里玩的,也常常在园子里学习功夫。
后来他以为他亲手杀了老师,于是干脆一把火烧了茅庐。
现在想来,他该去茅庐里面瞧瞧的。
萧廷琛眉眼凛冽,跃下山崖蕴着轻功朝茅庐方向掠去。
茅庐还剩下烧焦的残垣断壁,昔日侍弄整齐的菜园野草丛生,偶尔还有几只野猫睁着圆圆的幽绿色瞳眸飞快跑过去。
萧廷琛穿过残垣断壁,尽管心里知道大约看不出什么东西,但仍旧一点点打量这里。
一个人住过的宅子,其实可以反映他的内心。
他很想知道,司空辰究竟想干什么。
萧廷琛打量了一刻钟,那场火烧得彻底,他终究是没能看出什么。
男人自嘲一笑,正欲离去,余光却注意到一处墙根底下有些不寻常。
倒也不是藏尸藏宝之类的不寻常,而是那里的野草生长得格外旺盛,好像下面埋了什么有养分的东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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