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起兵,本就存在很大风险,客观上说,荆罕儒的小心是没错的。
但他没有上帝视角,所以战略方向完全是错的。
周朝军队中,主要是北方人构成,南下虽然已有数月,但水土不服的现象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加上抵近年关,思乡心切越重,士兵本就斗志薄弱,偏偏这个时候上面传来命令,号令全军备战。
一时间,军营中抱怨四起,尤其是东都大营当中,对岸擂鼓、金戈之声似乎近在咫尺,各个都紧绷神经。
事实上,如果这时候东都大营号令出战,能与唐军打上一仗,情况反倒好得多,只是命令传来,只准备战,不准出战!
这下子就是完完全全的折磨了,想睡觉吧,刚一眯上眼睛,就被擂鼓之声惊醒,想要近前查看,靠近水面就听见刀剑“乒乒乓乓”的响,不知道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
谢彦考虑的很周到,五十艘快船分成两班倒,一半的人不断挑衅,另一半人就在后面休息,时不时地喊上两嗓子助威。
时值四更,东都大营指挥使胡大体有些按耐不住了,急头怪脑地冲进荆罕儒的大帐,要求出兵。
“胡指挥,你怎么如此沉不住气?”
说这句话的时候,荆罕儒自己也有些发虚,不是怕,是心虚,是憋屈,是一种被当猴耍的感觉。
“荆将军,唐军实在是欺人太甚,我等如此防守,怕会损伤大军士气!”
荆罕儒转身看了一眼江防图,似乎用了很大力气下决心:“好,由你亲自指挥,驱无底船十艘,前去探听虚实,切记,只探听虚实,不可贸然近前!”
胡大体大喜,领命而去。
“无底船”是后周研发的一种特殊战舰,原本是应用在中原水路的,船身较小、船下无底,比较适合平缓的水域,船从外观上看没有特殊之处,但战斗时,士兵只是列在船舷边上,等着对方“跳帮”,一旦跳过来就直接落在水中,四周士兵手持长矛戳、扎,即便不是死在兵器之下,迟早也会溺毙。
后来,郭荣引兵南下,为了适应长江大水面战斗,特意将无底船进行改造,中间由一格变为四格,体积也更大,这种战船虽然速度很慢,但很适合“诱敌深入”,专门给对方埋雷挖坑。
只不过,南唐这边,林仁肇本就是给荆罕儒挖坑来的!
当胡大体率兵前来时,谢彦立即发出号令,擂鼓三重一轻,闻听信号,五十艘快船上的士兵立即偃旗息鼓,江面恢复了死一般的宁静。
随即,快船由四人划桨,动若脱兔,唯有一名士兵手持长枪,屹立在船头的位置。
无底船行进很慢,快船自然行进很快,以快打慢,优势不言而喻。
漆黑一片的水面上,周军的火把就成了目标,快船如鬼魅一样悄然靠近,一名周军士兵毫无征兆地惨叫一声,身边同袍看去的时候,之间一个尖锐的大铁橛子从他前心的位置钻出来。
很快,长枪收回,尸体落水,再寻找敌人踪迹,哪儿还找得到!
“扑通通——”
“哗啦啦——”
“哎呀呀——”
“我滴妈——”
转瞬之间,无底船上的周军士兵被扎死了十几个,可愣是连唐军的影子都没看到!
四人划桨,快船就如虎添翼一般,偷袭得手之后,只能看到水面一阵涟漪。
“胡将军,我们,我们被包围了!”手下一名副将惊恐地喊道,他的声音不大,但如同死神低语,站在船舷的周军士兵开始惊恐起来。
“放屁!再敢胡言乱语,军法从事!”
“可……”
胡大体虽然阴损,也不是莽夫,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中了暗算,随即悄声下令,回去!
可回去的路上也不太平,短短几十丈的水路,不时传来哀嚎之声。
待到胡大体损兵折将的登陆之后,江面上再次传来呐喊、擂鼓与刀兵撞击的声音。
荆罕儒闻听战果,又气又羞又恨,可也不敢下水,只能等到天亮再做计较。
可天亮之后,江面除了漂浮着自家士兵之外,哪儿有南唐军队的影子?一切好像是一场梦。
大打?不行,荆罕儒还在等待金陵方面的消息,不能因小失大。
那就只能忍着了。
可问题在于,打仗是双方的事情,刀来枪往、你死我活,凭什么你说不打就不打!
唐军这边义愤填膺,打,必须打!
之所以会这样,这其中有两个很微妙的原因,第一个原因,就是南唐军队憋屈的太久了。
从显德二年十一月到显德五年五月,两年半的时间里,后周三次发动对南唐的进攻,正阳、滁州、寿州、楚州相继失守,尤其是第三次唐周之战,周世宗郭荣直接率兵,以扬州为跳板,渡过长江后直逼金陵,如果不是涧州大营以全军覆没的代价,金陵必然被攻破!仅此一战,唐军就战死五千多人,被俘九千余人,损失战船三百多艘。
窝囊,实在是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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