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州失守的消息传来,终于让南汉朝廷重视起来,更准确地说,是让皇帝刘鋹紧张起来。
他急召内太师龚澄枢入宫,一见面,劈头盖脸地先骂一顿。没错,南汉宦官专权不假,可在刘鋹面前,谈不上什么尊严,随时都可能被拖出去扔到“蛇穴”里。
关于“蛇穴”,可以参考电视剧《封神榜》的片段,但稍有不同,刘鋹发明的“蛇穴”刑法,是在一个灌满臭水的坑里,里面放满了岭南特产的各种毒蛇。
“龚相,为何不发兵救援敬州?!”
龚澄枢心惊胆战,狡辩道:“陛下,林仁肇屯兵雄州、虎视眈眈,潘崇彻一再求援、急于星火,臣考虑雄州乃国都门户,首当以陛下安危为虑,故优先支援雄州。未曾想到,唐军如此奸诈狡猾,竟然舍近求远,以致于敬州失守。臣一心只为陛下安危,思虑不周,还请治罪!”
这哪儿是认错,简直是“推责、邀功、甩锅”的一键三连。
刘鋹余怒未消,厉声问道:“雄州战事如何?”
雄州称得上南汉的“东大门”,若真有失,就得号令其他各州、府军队前来勤王。
“这……”龚澄枢口气一变,“臣已获悉,雄州无虞。”
“怎么个无虞法?”
“唐军驻守桃江东岸,并没有对雄州发动进攻。”
刘鋹纳闷儿,反问道:“桃江东岸乃是龙南场,唐军驻守此地有何奇怪,既然没有对雄州发动进攻,潘崇彻求的哪门子救援?”
龚澄枢暗暗松一口气,终于将刘鋹的思路引入了“正轨”上。
“陛下,臣也觉得蹊跷,为何潘崇彻急于对雄州增兵?臣已打听清楚,在兴王府(番禺镇军)支援之前,雄武军节度使吴珣已经派出增援。”
“吴珣?他不是去增援汝城了吗?”
“陛下,汝城已失……英州团练使黄损正是遵了吴珣的命令,私自开拔雄州,致使汝城救援力量不足,韶州守备祁夔孤身救援,也已经以身殉国了!”
刘鋹暴怒,抓起桌案上的文房四宝砸了一通,狠狠地过了一把“桌面清理大师”的瘾。
“反了,反了!”
等到刘鋹发完疯,龚澄枢不失时机:“陛下,依臣分析,一切症结都在雄州,唯有潘崇彻最为清楚。”
刘鋹问道:“此话怎讲?”
“雄州驻军及援军加起来,数万之众,林仁肇部不过几千而已,为何不一鼓作气、拿下龙南?”
“黄损为何公然违命,前往增援毫无战事的雄州,难道仅仅是黄、潘两人私交甚好?”
“监军薛宗岳几番谏言,要潘崇彻趁着唐军立足未稳,长驱直入,攻打九州,一旦九州危机,唐军首尾不得相顾,必然要会师救援,敬州也就不会丢失。然而,潘崇彻却力排众议、按兵不动,这其中有哪些猫腻?”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潘崇彻要么畏战,要么与南唐勾结。
老潘,别恨我啊,你也不是第一次背黑锅了,好人做到底吧!
“潘崇彻”三个字印在刘鋹脑海里,就如同一个引线燃烧极为缓慢的炸弹,尽管已经剥夺了兵权,刘鋹仍旧不能放心。
在制衡武将兵权的方面,汉南做的比南唐、后周都要彻底,后两者主要采用的是“重文轻武”,而南汉不仅采取了类似措施,还通过重用宦官,将兵权牢牢捆绑在“朝廷中央”。
包括节度使、指挥使、团练使、防御使、观察使等领兵职位,基本都是宦官,而任何一个朝代中,宦官的直接服务对象就是皇帝。
不得不服,刘鋹以一种戏谑的方式实现了“节制天下兵马”。
可是“刘尔丹”,代价是什么呢?
它意味着一线将领空有指挥权,却丧失了裁量权,面对瞬息万变的战争形势,无法随机应变。如果当权者不是刘彻、李世民、朱棣这样的人,兵权越集中,战斗力越弱!
当然,刘鋹不会这么想,他只觉得手下是一群废物与贰臣。
“陛下勿忧,薛宗岳从雄州传来书信,两国战事或有缓和余地。”
“哦,有何转机?”
龚澄枢赶紧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呈上去:“薛宗岳传来消息,说是林仁肇遣使前往雄州,希望以龚慎仪交换曹镤、田寓、赵赫煊,还许诺,我朝若能奉大周为正朔,即归还失地!”
刘鋹接过信,大致看了一遍,就扔到了一边:“一派胡言!唐国辱我在先,还敢来提条件。告诉潘崇彻,立即发兵攻打九州,若再敢推脱,视同谋反!”
“遵命,臣这就去办!”
……
林仁肇行邸,龙南场防御使周晔正在汇报雄州方面的动态。
“将帅,兴王府已经给潘崇彻调拨骑兵五千、步卒两万,加上雄州守军及黄损援军一万三千人,情势越发危急了。”
九州方面,加上龙南场留守,以及百胜军的增援,林仁肇手头只有五千人马。
双方兵力接近8:1。
闻听消息,林仁肇不仅没有表现出担忧,反而喜悦:“好事,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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