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多少人从未去过的故乡,苏州,更是江南如梦一般的城。
夜已来临,船灯摇曳,一叶扁舟漂浮河上,半盏残月沉入水中,依靠在舱舷上,惬意地随着水天一起摇晃,不由地吟诵起“不然秋月春风夜,争那闲思往事何”。
凡事皆有例外,一艘船上,沈承礼、吴程、王子惟三人可没有功夫“闲思”,每个人都表情肃穆、言语谨慎,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酿成塌天大祸。
惹祸是真的,至于天会不会塌下来,那就要看对谁而言了。
“正臣公,秉章,今日闻听觉悟禅师赐教,二位可有什么想法?”
吴程年龄大、资格老、官位高,沈承礼一问,连王子惟都自觉地看向他。
“今日匆忙,未能从觉悟禅师那里探听太多消息,不过,可以确定,周朝气数将尽。”
泗州发生战事的消息,已经从各种渠道,传入了吴越大大小小官员的耳朵,东府越州,吴越王钱俶那里,据说已经吵翻了天。
“正臣公,此处清净无人,何必顾虑?”
沈承礼有些不满,他不喜欢别人跟自己绕圈子、打哑谜,吴程的一番话,明显是不痛不痒,没啥营养。
“沈辖使,莫急,你我三人心意相通,可要成就大事,岂能只靠你我三人之力?”
“正臣公的意思是,要联合朝中有识之士,要求吴(越)王出兵?”
吴程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说道:“即便群臣苦谏,吴(越)王也不会出兵的,即便到万不得已,也只是渡江协助李重进,不会染指淮南,更不用提中原。”
王子惟郑然说道:“正臣公所言极是,唉,窝囊!”
沈承礼眉头一皱,他没有反驳,根据钱俶多年来的表现,这个结果不难推测出来,只不过,这两个结果他都不喜欢。
一是拒绝出兵,从吴越建国开始,“保境安民”就是铁一般的定律,吴越对待战争的态度,就是尽量回避。
二是不得已出兵,本质上就是给后周帮忙,老大吃肉、我喝汤,老大登场、我帮腔,“侍奉中原”也是铁一般的定律,绝不僭越。
沈承礼不甘心地说:“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后周所占领的中原崩坏、社稷丘墟,南唐又不敬神佛、民怨沸腾,至于刘鋹伪汉,哼,一群阉人有何惧哉!那郭宗训,更是黄口孺子,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守着陈旧的祖训?”
吴程老谋深算,说道:“只怕,扬州的郭宗训,迟早也要让贤了。”
“正臣公,你的意思是?”
吴程点点头,说道:“退一步讲,我吴越国仍旧以中原为正统,只怕时日不久,二位也知道,攻打泗州的曹彬,听命于殿前都点检赵匡胤。”
王子惟附和道:“不错,昔日我去汴梁纳贡,听说过这个人,在军中威望极高,听说他被册封为宋国公,哼,无论真假,称帝之心昭然若揭了。”
沈承礼眉头皱的更紧,说道:“照此判断,吴越危矣!两位请想,自郭宗训来到扬州,我朝不断纳贡示好,在下还亲率大军,前往泰州攻破城池,一旦赵匡胤得势,矛头必然对准我国。”
吴程叹口气:“只可惜,朝中上下、死气沉沉,心甘情愿地坐以待毙,唉!”
“正臣公,此事绝不可再拖了——”沈承礼正襟危坐,说道:“既然谏策不通,还可以从扬州下手,只要郭宗训像上次一样,要求吴越出兵协助,就有机会。”
王子惟急忙问:“沈辖使,你有什么好主意?”
沈承礼说道:“以朝觐为名,能够见到符太后最好,就说吴越愿意出兵支援,协防泗州,不过,这是下策。”
自从泰州之战以来,扬州政权方面,只是向吴越要求调拨粮草,从未主动要求增兵支援,原因就在于“李李合作”还在生效,李重进与李煜之间的暂时合作,让吴越钱俶产生了提防心理,李重进也不愿意得罪吴越这个“榜一小弟”。
我去,都榜一了,还被人家当小弟。
沈承礼之所以说这是“下策”,归根结底,在于帮助了李重进、郭宗训之后,自己这边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上策为何?”
沈承礼冷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两位可知道海州的鹰游山?”
吴程说道:“自然知道,契丹、高丽、日本等船只靠岸之处。”
“如今,鹰游山已经在唐国手中了。”
“当真?”
“我也是昨日才得到的消息,这说明,李重进这个淮王,已经无力控制淮南局势,既然如此——”沈承礼压低声音说道:“鸠占鹊巢!”
两人神色一凛,这个沈承礼,胆子也太大了!
意思很明白,吴越发兵渡过长江,以协助攻打赵匡胤为借口,伺机占领淮南地盘。
“沈辖使,这……行得通?”
沈承礼一笑,说道:“昔日攻打泰州,守将杨信、荆罕儒等人均是赵匡胤一党,不堪一击,再说,淮南对于我吴越大国来说,是近水楼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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