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蕴抿嘴。
可不都是因他而伤吗。
虽然江蕴脖子上的痕迹被衣裳遮住,但苏明樟却如看穿般直接扯下她的衣领,可见这厮清醒得很,对那时自己下口多重完全有数。
脖子上的药上完后,她急着要扣领子,苏明樟道:“别动,蹭衣裳上白涂。”
理是这个理,但是……
“不雅。”江蕴道。
苏明樟低头盖上药瓶,“没有外人。”
他总有道理,说话总是不容拒绝。
江蕴试探问道:“那我若是硬要扣上呢?”
苏明樟不再看他,抬手翻开桌上的宗卷道:“那就再上一次药。”
“哦。”
江蕴麻木地应了一声,而后无所事事。
半晌,她伸手碰了碰脖子,指尖并无粘腻感,可见是药膏已经干了,便悄无声息地扣好了衣领。
侧面小桌上放着她与青姝带回来的糕点果子,还不曾拆封。
她抬眼看了一下苏明樟,一身鸦青色袍子,侧影清隽,神色疏淡,又是他平日里最寻常的模样,彼时正专注公务,无心其他。
她一个作陪的,平日里吃如意糕也是吃,今儿的果子买来也不能浪费了,便悄然走过去将那包果子拎来,解开包裹的细绳,
苏明樟虽一直没有转头看她,却似用余光将她的动作细察入微,拆包裹的声音悉悉索索传来,跟小耗子偷食一般。
他起初没管,江蕴也就当他默许,靠在椅背上品尝这上好的果子。香而不腻,甜而不齁,咬到口中好嚼但不会碎上一嘴,平白掉下许多渣渣沫沫来。
上品。
苏明樟看完了手中这卷后才转头看她。
江蕴察觉侧面目光,停了咀嚼,朝他看去,等着他有所吩咐。
苏明樟视线落到她手中的糕点果子上,江蕴便将手中的吃食递过去,他浅浅扫了一眼,问道:“好吃吗?”
江蕴道:“极好。”
他视线又落到她脸上,似有几分不悦,江蕴收回手,道:“今儿和青姝姑娘顺道买的,可贵,不好浪费,下回我还吃如意糕。”
她看出苏明樟的不高兴,便老实巴交地解释,毕竟他的癖好很特殊,曾说过“我只想看你吃如意糕”。
如意糕在他心里不一样。
虽味道也还不错,但吃多了总是会腻的,今儿这盒糕点果子,个个都是不同的味道,她稀罕得很,苏明樟不吃,她巴不得呢。
苏明樟也没说什么,只重复了她话中二字作疑问:“可贵,多贵?”
可不是她掏的钱,具体什么价她也不清楚,只糊里糊涂道:“总之就是挺贵的。”
苏明樟道:“你辛辛苦苦才赚一锭银子,花起来倒是挺舍得。”
他平白无故又提起这赚银子的事,江蕴下意识撇开眼去,苏明樟又道:“答应绣的东西还未绣好,就先吃上了。”
他一提这茬江蕴就烦,几根金线难不成还能给他绣个龙凤呈祥吗。
但嘴里还是应道:“会绣的。”
“现在就去拿了东西坐这儿绣。”
苏明樟接连多日都不打算上朝,朝中若有需要他经手的,便会送来府上,他在书房一坐能坐好几个时辰,江蕴不找点事干怎么坐得住?
江蕴觉着他是见她吃了旁的糕点,心生不悦才催促她,她也不说什么,顺着她的意思,将手中半块糕塞进嘴里后,起身就去取了针线来。
而后她捧着那小篓筐里的东西,想了许久也想不出绣什么,直到午时,伙房的下人们给苏明樟端来药膳,她闻着这药味,忽而有了主意。
午后,她便拿了先前多余的素色荷包,用仅剩的绣线在一面绣了“平安康健”,另一面绣了“能吃是福”。
绣图案费线,那点儿线绣字刚刚好,且还与苏明樟的胃疾很契合,江蕴将这个任务敷衍完成,而后拿着荷包左右打量,觉得什么都好,就是丑了些。
但她也就这个技术了,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线刚好用完。
也不知给了苏明樟,他会不会恼,江蕴想着待他忙完再说,于是就将荷包捧在手里自己欣赏。
清新脱俗,别出心裁,寓意甚好,其实她自己还蛮喜欢的。
只是不知等了多久,后来她开始犯困,因昨儿折腾得晚,今日起得早,故而眼皮不知不觉开始打架,迷迷糊糊就靠在椅上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睡得熟,苏明樟忙完手中事务时,她浑然不知。
苏明樟自己将桌案简单整理一番,还不入夜,外面天色却暗了下来。
他抬头往窗外看去,见乌云低压,沉闷压抑,将要落雨。
春日本就多雨,尤其三四月的时节。
他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转头见旁边小椅上睡得正香的江蕴,似乎外头光线暗了,她更加安稳了几分。
她长睫自然下垂,平静得没有丝毫颤动,呼吸轻且平稳,脸上即便有点擦伤,也难掩绝色。
苏明樟多看了一会儿。
眼神并不清白,但很坦荡。
若论清白,大约是昨夜过后便再也不可能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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