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有人都出去,赵氏看着一脸严肃的顾滟,也有些无措,赶紧冲她一笑,“娘不过就是和双双拌几句嘴,滟滟不要生气。”
如果真是只是拌嘴,顾滟也不会这么生气了。
她走到桌前坐到赵氏身边,按住她有些发凉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娘你在怕什么?”不等赵氏回答,她又继续道:“我知道娘不是真生双双的气,也知道娘知道双双的天分,可你不想她冒头是为什么?”
“难道在娘心里,我是一个心胸狭隘,容不下双双的人?”她再次不等赵氏回答。
她声音低沉,眸子带着直击人心的敏锐,赵氏从未见过这样的顾滟,她的话更像是一把把刀子直扎在她的心上,赵氏不觉已经泪流满面,无力的摆着手,“娘不是,娘不是……”
第一次把对付别人的手段用在赵氏身上,顾滟心里也不好受,但她还是冷着声音逼迫道:“那娘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是说娘自始至终都没有把我当成是一家人?”
赵氏彻底慌了手脚,想要抱她,却又被她冰冷的眼神吓退,只能把两手紧紧交握在胸前,“滟滟你别生气,我说,我都说。”
她渐渐冷静下来,对顾滟道:“双双她是好孩子,聪明也有天分,可作为一个母亲的私心,我只想让她安安稳稳的,以后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我不想让她走你这条路,太难了也太苦了。”
说完这些她又紧张地看着顾滟,“滟滟,娘不是觉得你做的不对,也不是偏心。实在是咱们这一家子,年儿志在朝堂,自然要做一番事业。而你志气不输男子,也要在外闯荡。娘就想把双双留在身边……”
说到一半,赵氏便已经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看她这个样子,顾滟强迫自己硬起来的心肠立刻就软化了,叹了一口气,她就算一开始还弄不明白赵氏的心思,听到现在心里也都明白了。
她抽出手帕擦着赵氏脸上的泪,低声道:“娘,若真是你说的这样,我也就不生气了。”
听她这话,赵氏抬起头来一脸诧异的看着她。
看着赵氏哭红的双眼,她又轻轻叹息了一声,柔声道:“娘不是不偏心,是心都偏到我这里来了。娘不是舍不得双双吃苦,是不想让双双插手我的生意。”
“娘也不是怕身边没有人照顾,把双双留在身边,只是担心我和哥哥在外挂心你。”她说着声音也有些哽咽,“我倒真希望您有私心……”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赵氏的眼泪也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掉,再也忍不住将她抱在怀里。
将头埋在赵氏颈间,顾滟许久才吸着鼻子道:“娘,不管我们走多远,不管娘身边有多少人照顾,我们都会挂念您的。娘您不要多想,咱们一家人,绝对不会分开。”
她不知道赵氏把这些事情憋在心里多久了,也不知道她下定决心牺牲双双前程的时候心里该有多难过,却能从她的哭声中,窥见她这段时间的煎熬。
赵氏的哭声传到了门外,裴双双听得更加手足无措,仰头看着裴修年,“娘怎么哭得这么伤心,该不会是被嫂……姐姐给说哭了吧?娘是有错,可我也没想……”
她拽着裴修年的袖子,“哥哥,你赶紧劝劝姐姐……”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不还理直气壮吗?”裴修年瞥她一眼,“事情都因你而起的,要劝你自己去。”
“我去就我去!”裴双双重重哼了一声,可走到门口也有些胆怯。
在家的顾滟很少发脾气,甚至算得上脾气非常好,但她也是裴家真正的当家人,素来说一不二。她一生气就连裴修年都要退避三舍,别说裴双双了。
正在她犹豫不觉得时候,门里边传来了顾滟的声音,“都进来吧。”
裴双双下意识的扭头去看裴修年,等他上前推门走进去,她才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
里面赵氏已经收拾好了心情,顾滟拧了条帕子给她擦了脸,此时脸上带着笑,除了眼眶还有些红,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而顾滟正靠在她身边,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娘俩亲亲热热的,也完全看不出吵过架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不光是裴双双就连裴修年都松了一口气,也没有多问,直冲外面喊道:“平娘,把早饭端上来吧。”
看着他身后躲躲闪闪的裴双双,顾滟朝她招了招手,“双双过来。”
裴双双看她脸色正常,这才从裴修年身后走了出来,走到顾滟身边,期期艾艾的抱住她的胳膊,“嫂嫂是我错了,你别生娘的气。”
“我不生气了。”顾滟摸摸她的脑袋,又看了一眼赵氏,对她笑道:“光跟我道歉吗?”
裴双双又赶紧绕到赵氏身边,抱住她的腰,“娘,都是我太任性了,还惹娘和嫂嫂生气,娘你原谅我吧。”
看她这么乖,赵氏摸着她的头发,鼻子又不禁一酸,“不怪你,是娘,是娘对不起你。”
这话倒让裴双双有些惊喜,看着赵氏,“娘你相信我了是不是?”
“娘信你,娘信你。”赵氏点着头,眼泪又落了下来。
感觉手被握住,她抬头就看到了正对她笑的顾滟,她回握过去,又搂住高兴地直蹦的裴双双,脸上虽还挂着泪,却也挂着灿烂的笑容。
看着母女三人相拥的场面,裴修年提着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他自然而然地想起前世,有段时间赵氏和双双也经常争吵,可他醉心科举,哪有时间管。
也就是从那之后,裴双双也越来越叛逆,到最后他想管的时候也已经管不了了。
明明他的官越做越大,爬得越来越高,他给赵氏和双双最好的生活,可家里的氛围却再难回到以前困苦时候的那种和谐,他到死都没有想明白,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他看来无解的难题,就这样被她轻易化解掉了。
也让他如当头棒喝,他就算重生而来,也只一心想要补偿赵氏和裴双双,可他从来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甚至都不了解她们的想法。
如果没有顾滟,他只怕还要走一遍以前的老路,不知道造成什么无可挽回的后果,他才会像现在一样幡然醒悟。
裴修年愈发坚定,滟滟果然是上天的恩赐,果然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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