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过人心险恶,顾滟曾经以为,她再也不会因为感情受到伤害,可此时看着裴修年那双冰冷的眸子,她的心还是一点点沉下去,沉入一片她也望不到头的黑暗里。
巨大的失望笼罩着她,让她不知道是不想面对裴修年,还是无法面对自己。
她完全失去交谈的欲望,只冷冷地看着裴修年。
裴修年的全部心神都在她的身上,没有错过她眸中一闪而过的失望,看着她眸中的光一点点消失只余下一片黑沉沉。
她这样的变化,让他一瞬间心如刀绞,更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慌感。
他有些慌乱地抓住顾滟的另一只手,语气也软下来,“我不想让你嫁给肖景,只是不想让你离开我,只要你不离开,我可以一直跟你兄妹相称。”
又是这样,他又是这样,眼神里带着柔情,说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就是因为他这个模样,她才会产生一种这人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错觉。
顾滟歪头看着他,她竟然完全看不懂眼前这个人,也理解不了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复杂。
她的目光中带着审视,像是站在第三视角,更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这样的视线,裴修年完全不能承受,放弃与她对视,将她的双手举到唇边。
他垂着头,姿势近乎虔诚,语气中带着几分祈求,“滟滟别恨我,我不能失去你,就算用一个虚假的娘子身份,我也要留住你。别恨我……”
“为什么?”顾滟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她终于开口,裴修年立刻抬头看她,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会,才道:“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
重要?
顾滟眼神微闪,终于和他的脑回路搭上了线。
她对他来说确实很重要,她是整个裴家的经济来源,娘和双双需要她照顾,她还有千江楼,以后还要为对付宋思媛出一份力。
况且,就算他们不是真正的夫妻,可毕竟是拜过堂的,而知道这件事情的卓峰和张正川,他们的看法能直接影响到裴修年的仕途。
她如果拿着和离书另嫁他人,会让他名声有瑕。
在这个保守的时代,女子嫁人就是要从一而终,即使和她没有感情,在他心里或许她也该是裴家的资产,甚至关系到他男人的尊严。
感觉自己洞悉了他的想法,顾滟立刻冷声打断他的话,“我明白了,你大可放心,娘应该是误会了,我没有想过要嫁给肖景。”
这话对裴修年来说简直就像惊喜,可不等他高兴,就听到了顾滟的下一句话。
“你和我至少还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我抹黑你的名声对我也没有好处。”
这话让裴修年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滟趁机抽回自己的手,又冷声道:“我没什么嫁人的心思,可等到时机到了,你必须要给我一封和离书,我不想跟你再扯上一点关系。”
听到这里裴修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是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甚至曲解了他的心意。
裴修年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反思,立刻回想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只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你应该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请你离开。”
他如果真的听她的话就这么离开,才是脑子被驴踢了。
“滟滟你听我说。”他双手抓住顾滟的肩膀,俯身盯着她的眼睛,“我听了娘的话,以为你对肖景有意,以为你想要嫁给他,是我误会了。”
顾滟没有挣开他的手,对他的目光也没有躲闪,只是一脸漠然地听着他的话。
看她这样,裴修年有些烦躁地抓了一下头发,“都是肖景那小子,他对你不安好心,我怕他会来提亲,才会慌了阵脚。”
这话终于让顾滟微微蹙了下眉,露出一副不可思议又莫名其妙的神情。
“我早该想到,滟滟怎么会看得上他!”裴修年狠狠地唾弃自己,“是我气昏了头,我真是太蠢了。”
看顾滟挑了一下眉,显然对他做法很满意,裴修年再接再厉继续唾弃自己,“我怎么会这么蠢,蠢到提起冲喜的事情,我还是个可悲的懦夫,不敢说出自己的真正的想法,更怕你拒绝我,只想用这件事把你绑在我身边。”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眼神专注地看着顾滟,“我生气,不只是气肖景竟然敢觊觎你,更是气我自己。气自己明明与你相处的时间更长,感情更深厚,为什么没有他那样的勇气,跟你表明心迹。”
这些话,渐渐偏离了顾滟的认知,她看着眼前的人完全懵了,快速地眨着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
裴修年看她这样,轻笑一声,伸手将她拥进怀中。
抱着她的充实感,让他轻轻喟叹一声,“滟滟,我真正想说的是,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娘子。此生唯一,没人能替代的娘子。我对你从来没有什么兄妹之情,只有无时无刻的心动,我对你最大的所求,就是求你能看向我,留在我身边。”
他说着埋首在顾滟发间,低声道:“滟滟不再信我也没关系,恨我厌我都没关系,我都不会动摇,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阻隔,我都会和之前一样,走向你,一点点靠近你……”
一直没有反应的顾滟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把他给推开,指着房门对他冷道:“滚出去!”
她侧着脸,脸上的神情隐在晦暗中,裴修年看不真切。
从他决心跟顾滟表明心迹,就已经做好接受她任何反应的准备,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反倒微微一笑,“时候不早,滟滟是该休息了。”
顾滟没有回应,他也不觉得失望,转身离开顾滟的房间,还贴心地帮她关好门。
等关门的声音响起,顾滟才扭过脸来看了一眼房门,随后有些恍惚地坐到了床上,很快又开始走神。
等再次回神,她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又看向房门恨恨地骂了句,“死变态!”
她还觉得所有对她这个年纪示好的男人都是变态,却没想到最大的变态竟然就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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