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滟的话里,裴修年多少了解了平潮帮的规模,明白这种帮派一定跟官府有牵扯,对她说平潮帮和官府有牵扯的话并没有感到有多么惊奇。
“具体有哪些人你知道吗?”他一下抓住重点。
顾滟犹豫一下,还是没有把名单拿出来,说道:“王尺梁那边还没有完全控制住平潮帮,具体有什么人我也不知道。”她想想又补了一句,“已经有一个平潮帮的大管事归顺,按照他的说法,涉及的官员应该不在少数。”
裴修年对她这番话并没有怀疑,也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模样,只稍稍沉吟然后道:“最好还是尽快整理出一份名单出来,把名单上的人分类。”
他继续道:“如果是私交,不仅不需要去拉拢,还要小心提防,你手里的名单也会是一种威慑。如果是收买贿赂,这些人不会在乎平潮帮帮主是谁,继续给钱打点就行。至于第三类,就是位高权重之人,这类人,就算等王尺梁完全接管码头,也不能那么快上门。”
经由他这么一提点,顾滟已经想明白,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被人抓住把柄,这么快就上门,只会让他们觉得新帮主一定知道他们之前跟平潮帮的往来,在不信任这个新帮主的情况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清除这个威胁。”
裴修年点点头,“你说得不错。不仅不能这么快,也不需要主动上门找他们。等他们观望一阵,确定新帮主对他们没有威胁,相信他们一定会主动暗示王尺梁去给他们送礼的。委婉的可能是找一次麻烦,直接的可能会派人上门来要钱。”
“他们当然不会放弃这么大一块肥肉。”顾滟冷笑一声。
“欲壑难填,这种事情只要尝到甜头,只会越收越多。”裴修年也嗤笑一声,随后看向她,问道:“你不是不知道具体有谁吗?怎么感觉你好像已经很清楚我说的第三类人是谁?”
顾滟对他敏锐感到无语,呵呵一笑,“我不是在顺着你的话说吗?”
紧接着转移话题,她问道“你怎么不让我把名单交给你,给张先生捞一笔政绩。有这份功劳,没准张先生就不用再修书了。凉州也能安插一些你们的人。”
“这些人确实贪,可不过是小贪,没贪的民不聊生在一些人的眼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大事,就算这份名单递到老师手里,他写一份折子弹劾,折子可能还递不到皇上跟前,就被内阁压住或是打回来。”
他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意,“何况老师现在不过是个修书的大学士,掺和这件事情只会让皇上忌惮,哪有什么功劳可言。”
两人虽然经常在一起商量事情,信件来往的渠道也有重叠,但彼此都不会过多参与对方的事情。
这是他们都有不可告人秘密的情况下,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也是因为他们都有各自擅长的领域,专注做好自己的事,让彼此没有后顾之忧,才是真正的帮助。
所以顾滟对朝局的关注并不多,可她还是从裴修年寥寥数语之中,窥见整个朝堂的腐朽与黑暗,对这次京城之行越发没有期待。
看她兴致低落,裴修年也没有说什么让她宽心,一切有他这种腻歪人的话,只道:“可如果真能整理出一份这样的名单,就相当于把整个凉州的官员都攥在手里,从而掌控整个凉州,这可比把他们都从官位上撸下来要有价值得多。”
果然顾滟对这样的话题更感兴趣,她双眼一亮,“你说得不错,看来我要尽快整理一份名单出来。”
她倒不是不信任裴修年,只是觉得贿赂收买官员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他以后是要当官的人,做官还是要清清白白,这种事情不需要知道更不需要掺和,她来就行了。
看她这欲盖弥彰的模样,裴修年也没有拆穿,他只想知道她在做的事情有没有危险,名单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她不愿意告诉他,他可以不过问。
他笑道:“拿到名单也不用给我,这是你的生意。况且,猪要喂肥了再杀,就辛苦你先帮我养着,到时候用来试刀。”
他的话逗得顾滟呵呵一笑,“放心吧,只要他们还敢找上门来,我一定帮你养大他们的胃口,保证他们一个个脑满肠肥。”
话说完,两人相视一笑,气氛无比融洽。
两日之后,收拢平潮帮帮众的事情,就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王尺梁果然如顾滟想的那样,不仅不是一个酒囊饭袋,能力还非常不多,他一面利用刘金宣传新规则,安抚帮众,一面又用血腥的手段镇压张斤的亲信随从。
恩威并施之下,乱成一盘散沙的平潮帮帮众,怎么可能是对手。
他这么能干,顾滟就安心做起幕后老板,在决定离开凉州的前一天晚上,才又去见了一次王尺梁。
先是交代了名单的事情,她已经按照裴修年的方法,在刘金的帮助下,将名单分类好。
她把裴修年的话复述一遍,让沈掌柜拿出两千两银票递给他,“你们赚的钱自己留着,发展规模也好,培植势力也罢我不会过问,也不会伸手跟你要钱。我只需要你们做我的眼睛和嘴,传递和收集信息。”
“这笔钱是用来应付名单上官员的,以后打点这些人的钱也由我来出,就算是我对平潮帮一种变相的护佑。”她伸出手指点点名单,“这部分,仿照这份名单,我要最详尽的账本。”
王尺梁这些天跟沈掌柜打了不少交代,已经渐渐摸清楚这位东家的行事风格,见她拿出银票又这么吩咐,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
他只有些惶恐又郑重道:“东家放心,我一定不会东家对我的期望。”
顾滟轻轻一笑,冷声敲打道:“好听的话谁都会说,我只看你们的行动。即使我人不在凉州,但我的眼睛会盯着这里,如果你办事不力,我也能像扶你上来一样扶别人上来。我有很多事情要忙,这种事情实在麻烦,相信我,我比你更不希望有这么一天。”
王尺梁神情闪烁不定,最终全都化为恭敬,“属下一定不会麻烦东家。”
“希望如此。”
商定一些细节之后,顾滟就打算离开,只让沈掌柜与他继续商量。
结果她还站起来,王尺梁突然双膝跪地,大声道:“东家,属下还有有一事相求!”
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顾滟只觉得脑仁疼,还真是亲叔侄,连求人的套路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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