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大亮。
杨随的几名亲兵,拆了县衙内几面完整的门扇,打制了一口简易的棺材,将杨奉的遗体收敛了。
杨随也写好了给李乐的信。就在杨随要派人送信回襄陵时,秦翼忽然对杨随说道:“子游,我想了一下,我得先回襄陵。”
“为什么?”杨随诧异的问道。
秦翼稍稍沉默了一下,便一脸凝重的问杨随:“子游,你实话告诉我,你想不想继承杨将军的基业?”
杨随眼神一亮,旋即吞吞吐吐的说道:“此事……此事……从父尸骨未寒,我还未考虑过此事。”
装,你继续装!杨奉刚刚阵亡那会儿,你或许是真的悲痛,顾不上考虑这件事。可是如今,我看你分明已经接受了现实,开始盘算后事了。
“子游,恕秦某直言。杨将军这一去,你们西河郡的兵马,如果推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继承杨将军的基业,很可能会分崩离析。而子游你,身为杨将军的从子,是最有资格继承杨将军基业之人。你应当担起这个重任,莫让杨将军一生心血付之东流。这才是对杨将军最大的告慰。”
杨随一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单腿跪倒在秦翼面前,朝秦翼说道:“请将军助某!”
嗯,这就对了么,你不求我,我怎么好主动帮你呢!
秦翼上前一步,双手扶起杨随,说道:“子游切莫如此,某如今还是联军统帅,你们西河军的事情,秦某理应插手。”
杨随也是聪明人,一听秦翼的话,连忙说道:“秦将军,您乃从父认可的联军统帅,虽然从父已不在了,但杨某仍会听从您的指挥。此刻如此,今后也定当如此!”
聪明!
杨随如此隐晦的表态,秦翼更加坚定了扶杨随上位的心思。他便对杨随说道:“秦某想了一下,我必须先回襄陵,说服李乐,让他支持你。只要有了秦某和李乐的支持,韩暹和彭脱即便想争西河郡太守一职,也争不过你了。”
杨随眼神一亮:“那就有劳将军辛苦一趟了。”
随后,他便把那封信交给了秦翼。
秦翼又和杨随商量一些善后之事,杨随继续留在大阳,收拾昨夜丢弃的粮草辎重,同时收拢溃散的士兵,秦翼则带领他的亲卫,离开大阳城,往襄陵而返。
………………
因为心中有事,秦翼赶路的速度很快,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他就回到了襄陵城。
此时,蔡邕一行已抵达襄陵一个多时辰了。有裴继引见,李乐对蔡邕等人自然热情接待。
李乐刚刚安排好蔡邕等人的住处,就得知秦翼回来了。他立刻去了襄陵县衙。
“秦将军,你为何回来的如此之快?”李乐见到秦翼,就立即问道。
秦翼此时一脸严肃,左右看了看大堂内的其余人。李乐见秦翼如此,心里咯噔一下,当即挥手示意闲杂人等退出。
待大堂内只留下秦翼和李乐两人,李乐这才问秦翼:“秦将军,究竟发生了何事?”
秦翼从怀中掏出杨随的信,递给李乐,说道:“李军师先看看这封信吧。”
李乐忙接过信,展开默念。
秦翼走到大堂主位上坐下。他这是有意彰显他是联军统帅的身份,以便占据心理优势,给李乐施压。
李乐匆匆几眼就看完了信。令秦翼意外的是,他只是眉头紧皱,并未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模样。
“唉,一场本不该发生的战事,竟偏偏让主公陨落了。”李乐的眼圈红红的,摇着头叹息。
秦翼一看,心中对李乐点了一个赞。此人心性竟如此坚韧,大变面前,还能如此沉着,单就这一点而言,我比不上他。
“李军师,人有旦夕祸福。行伍之人更是如此。杨将军如今已过世,你我当务之急,是想一想该如何善后。”秦翼伸手示意李乐入座,随后又道:“秦某之所以没让杨随立即带兵回襄陵,就是怕杨将军的死讯一经传开,会引发大乱。”
李乐入座后,点了点头说道:“秦将军的考虑很周全。我们西河军本就由数部组成。主公靠着自身威望,这才将西河军整合在一起御敌。如今,敌军已退,主公又遭此大难,西河军各部将领,难免会生出叵测之心啊。”
秦翼忽然冷下脸,目光咄咄的看向李乐:“李军师,你告诉秦某,这生出叵测之心之人,可包括你本人在内?”
李乐愣了一下,随即就苦笑道:“秦将军,李某非常清楚自己的才干。李某善谋却不善断,能为人良臣,却当不得人主。因此,李某是断不会觊觎西河军统帅之位的。”
秦翼的眼神在李乐脸上停留了数秒,同时,他的大脑也在急速飞转,李乐此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琢磨了一会儿,秦翼认为,李乐的确没有太大的野心。当初,他和杨奉谋划火拼郭太之时,李乐全程参与了此事。如果李乐真有野心,他那时只需向郭太暗中通风报信,必能让郭太除掉杨奉。而后,李乐便能取杨奉代之,掌控杨奉的部众了。
这也能说明,李乐对杨奉是极为忠心的。那么,杨奉如今已经不在了,李乐又会不会生出野心呢?应该也不会。
首先,襄陵城如今只有两千步兵守城,杨奉的三千精锐骑兵,都在大阳,已经由杨随统领了。李乐若想背叛杨奉自立,他靠这两千人根本难以抗衡杨随。再说,这两千人当中,是否会全部听从李乐的命令,还是未知之数。
其次,即便李乐能打赢杨随,他还要面对韩暹、彭脱等白波军各部。他未必争得过别人。
最后,李乐是个聪明人,正如他自己说的,他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他给人出出主意还行,若无人主之姿。正因为李乐聪明,他也必然能想到,如果他也要与别人争夺西河军统帅的地位,那必然会导致西河军内乱。这不是李乐想看到的结果。
“是秦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秦翼朝李乐拱手道,“李军师高风亮节,秦某佩服!”
李乐苦笑道:“秦将军,你我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李某与你之间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秦将军既然提前回来了,定然是出于关心我西河军后路之心。秦将军若有什么想法,不妨对李某直言。”
“好,那某就直言相告了。”秦翼说道,“秦某认为,杨随可以继承杨将军的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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