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贺喜的记忆里,周敞更多了解到元亓这些日子,是如何寝食不安、忧心如焚,又是如何为所有牵涉其中的人殚精竭虑、全力以赴。
临到最后,所有人几乎都救回来了,唯独自己的父亲竟然被蒙冤判成死罪,这让人如何接受?
陈袭已经不看好,但也不想把话说死,三角眼皱在一起:“也先别放弃,刚才我也说过,今日是刑部奏折上去,只有圣旨下来才是真正作数。”
“圣旨?圣旨还会改变吗?”周敞也知问得天真。
陈袭唉声叹气:“这次尚书大人铁了心严判,恐怕就是圣上的意思。”
周敞瘫在椅子里,这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
陈袭说完也不耽搁,起身告辞。
周敞强撑着送出去。
转身,又赶紧去了元亓的内院。
她前脚刚进去,后脚几位大夫就都请到了。
当先一位是褚神医,元家裕春堂医馆的活招牌。
周敞赶忙陪同着,将人请进去。
一进内室,元亓已经转醒,看见周敞,起身急问:“贺叔,那位陈老先生走了吗?我还有问题要问。”
周敞安抚:“少东家莫激动,先请褚神医给您诊诊脉。”
褚神医也不多话,直接坐到床前,也不管元亓愿不愿意,拿过手腕便诊起脉来。
此时元亓的卧室内,挤满了仆妇婢女,她就是再想说什么也的确不方便,更何况连日来的忧思惊惧已经严重透着了体力,一朝晕倒,即便醒来仍旧浑身无力,也实在支撑不起,便也任由着大夫看诊。
褚神医诊脉片刻,不用费什么功夫就直接给出诊断:“脉象沉涩,气不能舒,因思气结,因忧抑郁,又悲惊过度,导致脉乱如丝。老夫可开药方调理,接下来也要饮食配合,但若说去病,根儿上还在少东家自己,重在调心,心舒则自愈。”
如今情况,如何心舒?
元亓一言不发。
周敞则是该怎么办先办下去,上前送褚神医:“有劳褚神医开方,你们随着过去抓药,仔细煎来。”
“是。”众仆婢答允。
周敞送褚神医出去,一抬头外面还等着几位大夫,刚才是她慌了神,其实元亓什么病因再明显不过,一位大夫就够,倒不需要这么许多人过来。
因此直接打发:“少东家昏迷刚醒,也禁不起折腾,劳烦诸位大夫跑了一趟,都还请回吧。”
这些大夫都是元家裕春堂、裕夏堂、裕秋堂、裕冬堂医馆的,即便没有诊金也不敢怨怼,都纷纷道:
“有褚神医出手,少东家定然无碍。”
“只要少东家身体无事,我们也就放心。”
“还请少东家多多保重。”
之后,有家丁过来,一一将人送回。
又有人直接拿着褚神医方子去抓药。
周敞未防万一,安排褚神医暂住元家宅邸一宿。
如今东家下狱,少东家晕厥,元府上下便都只听贺喜这位总管事的命令。
周敞凭借贺喜的记忆倒也应对自如,一番安排之后,再回身去见元亓。
有些话若是不说明白,元亓始终悬在心里,无法安心养病。
元亓的闺房自然布置华丽精雅,刚才因为四周围满了人,她什么也没瞧见。
现在人去了大半,周敞却怕位面客户冷血无情,“见色起意”疯狂下单,因此尽量低眉敛目,什么也不瞧。
元亓已经坐起,靠在锦垫之上,脸上仍不见半分血色。
周敞眼睛盯着元亓尖尖下颌,把刚才从陈袭那里听来的话整理一番,按照自己的理解说给她听。
临了再奉上自己的想法:“掐指一算,这件事并非全无转机。诛九族的大罪,判的又是当朝三品大员户部尚书,内阁中枢也还要议上一议。估计皇帝的明旨下来,最快也在半月之后。户部尚书怎么判,其实也与东家不相干,这件案子牵涉深广,也不只咱们一家,许多人也定是要往上找。我们手上还有些闵大人与老爷的往来书信,再呈上去,可做证据,证明老爷只是出于私交帮忙,其余一概不知。”
元亓听着,始终没有出声。
待周敞说完,也还是一言不发。
周敞视线下移,又落在元亓如柔夷般纤细的手上,她刚才说的这番话,实际就是废话,自己也知道。
空气陷入沉默,只有灯火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外间将熬好的汤药送进来。
元亓两三口喝下去,眉头都没皱一下,更不吃蜜饯解苦,才吐出一句话:“贺叔放心,我不会放弃。”
“对,不放弃。”周敞心中也已经有了另一番打算。
“甚至是告御状,我也不放弃。”元亓大大的眼睛望着虚空,铮铮道。
周敞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便先劝慰:“小姐先养好身子。”
元亓说完又开始沉默。
周敞则寻思着怎么开口实施自己的想法:“大小姐,有一句话不知您是否听过?”
“什么?”元亓喝下的汤药起了作用,开始神思倦怠,不怎么愿意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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