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临帝三天之后才召见,周敞心中颇有微词。
元裕还关在天牢里,周敞亦不好当面要人。刑部没有得到正式旨意,裴厉是不能直接放人的。
此时,周敞站在御书房里打腹稿,想着一会儿临帝出现,她怎么要人。
“九弟,你在想什么?”荣王出现在周敞上首。
“啊,没什么,只是父皇怎么还不来?”周敞回过神儿来,一抬头却又对上端王阴鸷的目光。
荣王则压低声音到她耳边:“九弟,为兄提醒你一句,虽然这次打赌你是赢了,可是一会儿说话还是要委婉一些。”
“多谢荣王兄提醒。”周敞是真心的,刚才她也暗自嘱咐自己来着。
本来以为今日是单独召见,却没想到朝中大半文武官员也都到齐了。
“陛下驾到。”内监高亢的声音适时响起。
众人一下都停止了交头接耳,整理衣冠,迎接圣驾。
临帝这两年身体健康每况愈下,今日看起来倒是气色尚可,估计也是沾了战争胜利的喜气。
周敞跟着众臣行礼起身,抢先开口:“父皇,此前儿臣跟父皇打的赌,父皇可还记得?”
“你赢了,朕知道。”临帝坐定,也不用周敞多废话。
周敞很意外临帝竟然有如此爽快的时候,再试探:“那元裕是不是就可以放了?”
还没等临帝回答,端王又忽然横插一杠:“父皇,户部尚书闵行通敌叛国,罪大恶极,已经于月初行刑。元裕身为从犯,虽然有赌约在先,也不应该就这样轻易放过,至少也该交个‘议罪银’。”
“这……”一提银子,临帝就开始动摇。
周敞更没料到端王会起幺蛾子,直接炸毛:“所谓君无戏言,端王兄这是想让父皇自食其言吗?”
端王冷哼一声,还是下巴对周敞:“哼,我这是考虑朝廷法度,虽然死罪可免,但也该适当量刑惩治才对。”
“不行。”周敞果断两个字,直接代替临帝否决,“如此有违当初打赌时候的约定,父皇不会同意的。”
临帝居中而坐并不表态,放不放人对他没影响,但怎么放,还关乎利益,就另当别论。
端王环顾,似在找同盟:“元裕就算被放出来,也难堵悠悠众口,天下人会怎么说?他不过是靠银子贿赂了奕王,打个赌就能全身而退,视朝廷法度于无物。那么天下人会怎么看陛下,怎么看朝廷?”
“元裕他本来就是无辜的,”周敞眉毛一挑,“端王兄是一定要给元裕安一个罪名咯?”
刑部尚书裴厉终于听不下去,忍不住出列:“陛下,元裕并非无辜,微臣判案多年,绝无错判。”
“没错判,那元裕本没有通敌叛国,勾结蜃国奸细,你又怎么说?”周敞也是瞬间激怒。
裴厉就道:“若有冤情,陛下可以下旨重申,不过,这件案子原本陛下已经处置过……”
周敞就觉刚才是落了陷阱,赶紧又抢过话来:“凭什么重申?陛下亦与本王打赌,如今本王赢了,就该愿赌……,履行约定。”
端王则抓住机会,在一旁帮腔:“父皇,依儿臣之见,直接下旨释放元裕,对天下人没有一个交代,实有不妥。元裕在战争期间,朝廷已有明令禁止的情况下,还从外域走私人口,无论是否知情都是帮助前户部尚书闵行通敌叛国。这样的罪行丝毫不加以罪咎,如何彰显朝廷法度?至少应该定下罪名,哪怕最后以‘议罪银’论处,也算是对所有人有个交代。”
“元裕只是借船借人给闵行而已,本质上是被闵行蒙在鼓里。”周敞自然要替元裕申辩清楚。
“但他至少知道是在帮人走私,那也是有往来信件为证。”裴厉辩驳。
这两人是商量好的?
周敞怀疑,但这个时候不能示弱:“走私又如何?元裕亦是被骗,可也算受害者,就算是按照走私人口的罪论处,难道用得着掉脑袋吗?”
“这不是一般的走私,涉及蜃国奸细,罪加一等。”裴厉亲判此案,绝不容许有错。
“裴大人,你别忘了,元裕他是不知道走私之人的身份,所谓不知者不罪……”周敞最怕临帝见钱眼开,但还得以理服人,“话说回来,元裕本来罪不至死,你却偏偏要判处他死刑,这算不算是草菅人命?还有那些已经被秋后问斩的相关涉案之人,他们到底是被严判了还是冤判了?裴大人心里就真的能问心无愧吗?”
“通敌叛国,凡相干人等,一律从重。”裴厉面如铁铸,丝毫不动摇,“这是陛下的旨意,这批人犯的判决,最后也是陛下御笔亲决的。”
周敞就想起曾是裴夫人胡婉,与裴厉晚膳的那个晚上,裴厉还想借着这个案子高升一步,定是不容人质疑他的判决,不禁在心中摇头。
但这等酷吏为讨上位者欢心,不顾他人死活,也实在难以容忍,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律法就是律法,不该死的就是不该死,你……”
“好了,”临帝突然开口阻止,“不必再争执,此事……不打紧,容后再议。”
本来已经答应了的事情,怎么突然就变个“再议”?
周敞不能放过:“父皇,儿臣打赌赢了,您可是一言九鼎,为何容后再议?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刚才您也答应了。”
临帝不胜其烦,却到底还要说明一下:“他一个商贾放与不放都不打紧,‘议罪银’该怎么罚倒是可以讨论……”
这是铁了心要收“议罪银”了?
该怎么办?
就吃下这个闷亏?
若是换元亓在场,可能不会计较。
但明明就不是这么个道理,她明明就是打赌赢了。
周敞脑子正在发散,耳边就听得上头临帝还在说话:“当务之急倒是西城突发的疫情,耽搁不得,众卿今日必要拿出个方案来,否则……”
什么?
西城发生疫情?
什么疫情?什么时候?
她怎么不知道?
脑子一下子突然炸开,这都是怎么了? 「人生的大部分都是没有情节的煎熬;
故事的大部分都是情节,写起来也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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