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平静并未持续多久,当月光爬过树梢,渐渐往东方落去时,苏宅里忽然传出熙熙攘攘的人声。
没一会儿,沉重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从中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怀里抱着用披风紧紧裹住的什么人,匆匆忙忙往外走。
正门旁边的侧门,车夫挥着马鞭,赶着马车停在街道上。
借助暗淡的月光,兰舟辨别出,那高大的男人是楚阔。
那他怀里抱着的是谁?
看身形不像是苏氏。
“玉凝!”
内心猛然生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兰舟拔腿便跑上前去。
然楚阔身后跟了一大群人,将他重重叠叠地挡在了最外面。
有抹泪小步往前跑的柳嬷嬷,有搀扶着柳嬷嬷的田妈妈和严娘子,有刘管事家的齐娘子,还有提着药箱的薛永怡和她的贴身丫头海棠,以及低垂着脑袋,微颤着肩膀跟在最后面的白露。
不知是谁的哭声,在凄清的夜里低低地响起。
昏黄的灯光下,眼前人影斑驳,晃晃荡荡,瞧不分明。
许是因方才赶着驴子跑得太快,亦或者是在水里泡地太久,又吹了一路的冷风,兰舟只觉得头昏脑胀,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脚步机械地跑上前去,扯住跟在最后面的白露的胳膊,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兰小哥儿!”白露看到他,抢先捂着嘴,激动地哭出了声儿,“太好了!你竟还活着!你没死!姑娘,姑娘她......”
姑娘......玉凝.....
似有一丝神智回了笼,兰舟顺着她的话问道:“姑娘如何了?”
“姑娘......”白露哭着打了个隔,“姑娘她...快要不...”
“呸呸呸!”说到这里,她陡然用手拍打着自己的嘴,“姑娘不会有事的!咱们现在就去回春堂找莫大夫,定能把姑娘治好!”
“姑娘会没事的!”白露再次点了点头,声音无比坚定地对自己说道。
兰舟越过白露,正欲往前仔细瞧瞧楚玉凝究竟如何了,却见楚阔已抱着楚玉凝上了马车,严娘子和田妈妈也跟了上去。
田妈妈回头瞪了白露一眼,白露无法,只得留下来和齐娘子一道扶着柳嬷嬷。
“嬷嬷,夫人还在府中需得您看着呢。”齐娘子在柳嬷嬷身旁小声安慰道。
“我就看看,看他们走远了,我就回去。”柳嬷嬷流着泪答道。
前面的那辆马车已经远去了,兰舟四顾之下,瞧见后面还有一辆马车,薛永怡正带着丫头走上前去。
兰舟无法,唯有跟在薛永怡的后面,上了马车。
“薛姑娘!”他唤着薛永怡,不待她同意,便扶着车门爬到车厢里面,坐在靠车门的位置。
薛永怡见他穿着一身半干的皱巴巴衣衫,头发也一缕缕凌乱地贴在脸上,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就知他这一路赶路有多艰辛。
初见他时的震惊已经过去,此刻面对着他,心下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他终究还是赶来了。
“兰小哥儿,大半夜的,你这一身湿漉漉的,是打哪儿来,欲往何处去?”薛永怡看着他,语气不冷不热地问道。
兰舟看了她一眼,低低答道,“小的打哪儿来不重要,然已打定主意,随楚姑娘而去,楚姑娘去何处,小的便去何处。”
“你这话是何意?”薛永怡猛然抬眸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打心底生出惊惧,生怕兰州将自己的来历一眼看穿。
然而,不可能的。
这个世界,除了她自己,谁都不会知晓,她究竟是何来历。
兰舟看着她露出一个凄怆而又沧桑的笑,“我在这世间,唯一记挂的不过只楚姑娘一人而已。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又有何意义?自是要随她去的。”
“你...”薛永怡顿了顿,有些咬牙切齿地道:“你现下不过十二岁之龄,便确定她值得你付出生命?”
兰舟瞧着她,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确定。我这一生别无所求,唯愿她一辈子平安喜乐,嫁个疼爱她的夫君,生两个可爱的孩子,无忧无虑无怨无恨历经一世。”
薛永怡神情复杂地看着她,最后感慨一笑,“谁又不愿呢?”
谁又不愿嫁给喜欢的人,生两个可爱的孩子,琴瑟和鸣,幸福一生?
薛永怡感慨着,嘴角一挑,勾出一抹笑,“宁王世子对玉凝妹妹尤为上心。”
兰舟点点头,“若宁王世子能一辈子只对楚姑娘一人深情,不失为一个好夫婿人选。”
薛永怡目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呵呵!”她笑着笑着,忽然自眼眶中流出了泪,忙拿帕子擦了擦眼睛,“实在太好笑了,玉凝妹妹才八岁,你不过才十二,就担心着替玉凝妹妹寻夫婿的事情来了。”
兰舟看着她,抿着唇,也跟着腼腆地笑了笑,黑亮的眼眸不错眼珠地看着她,神色专注道:“因舟相信,有薛姑娘在,楚姑娘定会没事。”
薛永怡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任由泪水沿着脸颊滑落。
过了一会儿,她声音干涩地道:“你便这般信任我?”
兰舟点点头,“自如意酒楼第一次见到薛姑娘,舟便深信不疑。”
“呵。”薛永怡垂下头,借助擦泪的动作,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叹。
将泪水擦干后,她收了帕子,阖上眼不再说话。
因为,今晚,她注定要让兰舟失望了。
楚玉凝必须得死,且越早越好,否则她完成任务的几率为零。
而时间是抚平一切伤痛的良药,唯有楚玉凝不在了,她才有机会。
车厢中因薛永怡的沉默而一时岑寂了下来。
忽然,许是由于马车赶得急,车轮踩到了石头,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
车中三人猝不及防之下,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兰舟坐得离车门最近,反应也最快。
他一手撑着车壁,防止被甩出去,一手扯住薛永怡的胳膊,将她按进自己怀里。
“噗通!噗通!”蓦然撞入一个单薄潮湿而又冰凉的怀抱,薛永怡脑中立刻变得一片空白,只有一颗心循着本能,跳动地厉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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