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儿消失了,他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江右痴愣愣得看着一切,都是那么陌生,那么没有温度。
仿佛就像是一场做了很长的梦,从那晚独自喝酒开始,这梦就一直伴随着他,直到现在他终于从梦中醒来。
可是目光所及的世界,竟是那样的不美好,甚至有些厌倦,一阵一阵的疲劳之感在心底围绕,久久不能散去。
这是这么多年,他的元神第一次主宰这幅躯体,真正的一夜之间就长成了大人。
年少的意气风发不见了,青春的咄咄逼人也没有了,看看现在的自己空有一副成年的躯壳。
媚儿死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心已经死了,当然不是感情中的那种心死,是真正的心死了,多年的一体两魂,媚儿长成他的心胀的样子,现在她死了,他的心也就跟着死了。
但是他的人不会死,他本就是神躯,只要有一口水喝,他就还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活着,只不过不会再有知觉,也不会再有痛苦了。
“哎……你心里的仇恨真的那么放不下吗?她是个好女人,看得出来,她对你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江右茫然地看着这位老人家,似乎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一切来得就是那么快,从此以后他应该再也没有感官了。
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最后一次能感觉到痛了。
江北安担心地走了过来,轻轻撩起他的衣服,大惊失色:
“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了?”
江右轻轻低头往下看,他的前胸和后背已经贯穿一个孔洞,甚至伸手都可以直接穿过他的身体,很奇怪他居然还活着,而且没有血流出来。
“哼哼哼,大概是我的心死了吧!”
“什么?那你岂不是……”
这可不就是变成活死人了吗?就像是江道荣利用养尸之地养出来的那些,不死不活的怪物!
“爷爷,不用为我担心,我活不了多久了!”
“哎呀,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向你哥哥交代?”
江右坐了起来,痛感已经消失了:
“交代?为何要向他交代,我不会再回江府了,我亦不会再见他一面!”
“你这话从何说起?你们是亲兄弟,应该知荣辱,共进退才是,血脉之亲是不可以断掉的!”
“哈哈哈,我江右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居然会遇见这样一个好哥哥?”
江北安有些糊涂了,前几日看上去兄弟感情应该是不错的,这怎么他一恢复神智,说出来的居然是这样的话:
“爷爷有问题想问问你,你放心这是我们的秘密,一定会烂在心中,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江右看了看这位爷爷,听着这话的意思,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不少:
“爷爷您请说,我定知无不答,答无不尽。”
“我一直想知道的是,这统领之位是你哥哥江左,而不是你江右,我曾多次听道荣讲起你才是他考虑的镇北军统领?”
江右一下子就憋住了,但是他的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就像这曾经让他心痛欲绝的事情那样,和他无关,他现在只是以第三人称的视角去和别人说起这个关于他的故事:
“那时我神体被封,所以统领之位,只能由哥哥来坐!”
听到这样轻描淡写的回答,江北安是很不信服的,就这么简单?江氏几代统领之中,拥有神体的屈指可数啊:
“这样啊,那你的神体,又是如何被封?”
江右呆呆地看了一眼天空,一股凉凉的风顺着他空洞洞的胸口慢慢飘了出来,那种感觉,有微微的苦涩,又有一点点清甜,他的嘴脸居然鬼使神差的漏出了微微的笑意。
他轻轻捧起一把土,在鼻孔前嗅了嗅,然后一把塞进自己空洞洞的胸膛之中,果然没有痛感,只有轻轻的白烟升腾而起:
“她吞下了我,所以神体被封……”
江北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有痛到极致的人,才可以把这份钻心地疼说得那么微小吧:
“道荣是怎么死的?”
江右在昨夜的梦中,他可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真相,是他的哥哥江左弑父啊。
他的眼睛一下子血红起来,牙齿被咬的“吱吱”作响。空洞的胸膛出现了剧烈的起伏:
“是伯父……伯父江道荣的狼!”
江北安一下子就意识到,大事不妙:
“什么伯父?江道荣又是谁?”
江右的脸色瞬间就变的难看起来,听江北安这么一说,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父亲的大哥江道荣啊,自小体弱多病,被送进深山不食人间烟火的干巴老头江道荣啊!”
江北安愣住了,他努力让自己脑海中的记忆重组,搜索着一遍又一遍:
“堂兄只有你的父亲一个单传儿子,哪里来的伯父?”
江右惊站起来:
“什么?我没有伯父,那……那个老头是谁?世间真的没有江道荣这个人吗?”
江北安的眼神坚决且肯定:
“我自小同堂兄一起长大,一直都是镇北军副统领,我也是亲眼看着你的父亲长大,江氏中从来没有过江道荣这号人物?”
江右猛地又坐了下来,但是那个人为了江府不遗余力是他亲眼所见的,他教授哥哥的神技,也没有半点虚假,他到底是谁?
“快给我说说,江道荣是何方神圣?”
“他是哥哥的师傅,自称我们的伯父,我亲眼所见,他教授哥哥神技,同父亲所授的一模一样啊?”
“莫非,练习神技者,不只是大宗?难道神技已经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外泄,被小宗学得?”
“也许是吧,他也在我们兄弟受难时不遗余力的帮助过我们。”
“既然大事已定,就当他是我们的贵人吧!对了,为什么江右是堂堂统领,这朱雀枪却一直在你手中?”
“只因哥哥习得神技,不需要这枪也可以驾驭军队,所以这镇府之宝就破格交由我保管了。”
“哦,原来如此!那接下来你要怎么办?要向南还是向北?”
“向南又如何?向北又怎样?”
江北安叹了一口气,迎着这秋风,向北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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