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母捋了捋路奕的长发，一边开口道：“我在你奶奶心里是外人，你是我生的，因为你姓路，所以对她来说是半个外人，芋头嘛，他是男丁，在你奶奶那里稍微多了点面子，就这些。”
路奕见路母不打算再开口的样子，拉着路母的胳膊坐得更近了些。
“妈，就这些啊？”
“不然你还想听什么，我总不能当着你的面，讲你奶奶的坏话吧？”路母捏了捏路奕的鼻尖，语气宠溺道。
“那借走的钱呢？就不要她们还吗？”
路母嘴角一僵，微微叹了口气，“她们不还，我也不要她们还。”
“啊？”
“别看你爸个子高，瞧着是个爽快男人，其实心里一直计较你奶奶偏疼你大伯。”
路母眸光动了动，声音染上浅浅的嘲弄，“只要你奶奶挥挥手，他就算回回吃亏，也会回回不长记性的往上凑！这种时候他是记不起来自己身后的家庭的。”
路奕恍然大悟，“所以您一直不跟她们闹。”
路母点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了自己熬过来的苦难，“那会儿，到了咱家要用钱的时候，你爸要来要去一毛钱都要不到，我跟你都吃了不少苦，你险些……哎，你那时候不记事，应该没印象了。”
她声音陡然一冷，“可是我记得，你爸也记得。”
“这根刺卡在这儿，你爸忘不了，就不会好意思腆着脸去贴冷屁股，我们家也能过自己的清净日子。”
“妈，那笔钱是多少？”
“十四块三毛，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路母不假思索说出了那笔借款的具体数目。
那不就是五十年代？放现在，尤其是农村，那也绝对不是一笔小钱！路奕用敬佩的目光看着路母。
“傻孩子，你妈可不是只为着面子斗气。”她顿了顿，玩笑道：“你信不信，我要是提着菜刀找你奶奶闹，前脚她把钱还了，后脚你爸能反过来愧疚死，咱家没准贴补出去的更多。”
“过日子，都是稀里糊涂过来的，真要分的一清二楚，容易伤夫妻感情，你也别怪你爸，他是疼你们的，除了在母子情分上含糊了些，其他倒是没说的！”
路母接着道：“妈跟你说这么多，就是希望你吸取妈的教训，不要走妈的老路，我就希望你过得好，要过得比我好！”
路奕被路母眼底的真挚看得鼻头一酸，她站起来掏着自己的衣兜。
手放进去再拿出来的功夫，手心赫然攥着一叠票子。
“你这……带这么多钱在身上也不怕掉了！不是给你陪嫁的有那个大箱子吗？你上锁呀，带身上多不安全！”
路奕看了眼刚从空间取出来的票子，笑了笑，伸手递到路母面前，“妈，这是我卖人参的钱，都给你！”
“我要你的钱做什么？你收回去。”路母推着路奕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收。
推了两回合，路奕话锋一转，开始讲起道理：“妈，我手里那两百块钱已经够了，再加上卖人参的钱，那我手上钱也太多了，万一我不小心丢了点，万一我被人骗了，万一我一下子全花了……”
路奕张嘴还想举例，下一秒手里的钱就全到了路母手里。
“谁家闺女像你这样，万一万一的，听得你妈心里直发慌。”
路奕扑哧一笑。
“还笑！”路母看了路奕一眼，数了两遍，“这卖人参的钱……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她又开始数第三遍。
“都说了背篓里的东西是花的卖人参的钱，可不就是有零有整的。”
路母把钱放整齐，“这钱我替你收着，一共是一百二十二块二毛，是这么多吧？”
路奕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抓，能抓出三个二，“嗯，没错！妈，这钱是给你花的，不用替我收着。”
“人参可真值钱，以后可不许往深山里去了，听见没？！”路母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感叹完，扭头说话时语气又凶了一些。
路奕站起身，拉长声音道：“知道啦。”
时间差不多了，路芋也回来了，路母摸了摸路奕的脊背，轻轻推了推她，“回去吧，别太惦记我们……常回来看看。”
“好。”路奕往外走，不用分辨她也知道，后半句才是路母真心想说的话。
江家一眼扫过每个房间都是黑漆漆的，只有杂物间里头透着微弱的光亮，细听还能听见孩童的哭泣声。
路奕淡淡扫过一眼，径直回了自己房间，洗漱睡觉。
“哥，我哭不动了，那女人是懒得搭理我们了。”
袁大妞缩在杂物间角落，摸了摸难受的喉咙，有气无力地看向袁子凡，“他们吃晚饭也不叫我们，哥，我们为什么要重生啊，要我看还不如上辈子呢！”
袁子凡扯了下嘴角，眼神阴郁的盯着房门，“是啊，活了一辈子也没挨过两回饿，现在倒好！我都在想，我们上一世是真的存在过吗？是真实的吗？为什么我们现在混得这么惨？”
袁大妞饿得转不动脑子，“我都说了那个锁不好开，哥你非跟那把锁较劲，这下好了，明天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我们。”
袁子凡皱着眉看了眼袁大妞，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抽屉里躺了张大团结，那女人手上可不止这么点钱，你甘心就拿这点走人？”
“没有本钱，我纵是有泼天的才能，也不能在商界里白手搅弄风云！更别提挣钱供你读书了！”
“以往她藏钱的地方这次我们都翻过了，都没有，那必然是在那个陪嫁箱子里，可惜我没学过撬锁，摸索半天也没能弄开，白白被抓了现场。”
袁子凡在脑中复盘一轮下来，沉沉叹了口气。
袁大妞抿了抿唇，“哥，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你别怪我好不好？我就是……我就是心里难受，我不甘心！我……我还有点害怕。”
“好了。”袁子凡道：“反正我们现在是孩子，到了明天你只管哭就行，他们要是想打想骂，哥替你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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