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维持‘法’呢?”
嬴政这里说的法,并不是指‘法律’。
因为按照法律条文来看,不管怎么处罚都遵循了法,三年和六年之间,三年也是合规的嘛!
他指的是人们心中的‘法’。
这次的事件可以说极其恶劣,一个处理不好,平稳了几十年的北地郡很可能会再次动乱——虽然这动乱对秦国来说没啥大的影响,但这总归是不好的。
要么是义渠人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对待,要么是秦人觉得上头偏心义渠人。
官府的行为,会直接影响到百姓心中对社会的认知。
李缘想起了后世的一些新闻,明明有人犯了罪大恶极的错,但法律判决结果却是那一条法条里的处罚下限,力度与罪行完全不符合……
也有人明明毫无卵用,但却因为一个所谓的‘纯真身份’大火,不仅伤了其他人的心,甚至让一些和他同族的人都会嘲笑一句:换我去我也可以芝士雪豹……
那时的情景,和此刻大秦所面临的景象,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大王,中等量刑也是‘法’啊!”李斯说:“盗贼犯法、官吏犯法都可以从重,前者是因为杀人违律,后者是因为不作为违律;但对民众,如果一律量刑过重,那秦法的更改岂不是违背了本意吗?”
最开始要修改秦法时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法律宽松一些吗?
嬴政摇了摇头:“话是如此,可百姓未必会理解。寡人觉得,若从轻处罚,一定会有人乱想的,毕竟北地郡义渠人的……身份认同还没有彻底形成。”
还有一些义渠人盗匪在期盼着那遥不可及的复国,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李斯能说什么?
这个时代的百姓是很淳朴,可却也是愚昧的,即便李斯把事情都给他们解释清楚,可一旦有心人从中挑拨,难保不会有人多想。
但要不说李斯牛批呢,他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在这个时代最有效的方法。
“要不把这事刊登在报纸上?当做典型案例进行处理,并且强调违法事实、依违法程度来判决,淡化双方身份,着重强调律法?”
许多时候,文字上的偏心,比现实中的偏心更不易察觉。
嬴政想了想,心里觉得可行,但出于保险起见还是看向了李缘。
后者正看着棋盘发呆。
“别想了,大不了寡人下次放水。”
李缘从发呆中回过神,当从李斯那听到处理意见后,他点了点头:“以报纸的权威来背书,是可以。”
“但得保证一点。”
“那就是绝对到位的执行?”李斯接过话头,这一点他也想到了。
如果没执行到位,那不仅没处理好,反而还会拉报纸下水。
这个后果,李缘……
算了,说那么多干嘛……
于是接下来,李斯一边重新整理好了棋盘,一边汇报了对凌喆其他方面的调查结果。
之前数年,以凌喆为首的一些官员,总共贪墨了上百万钱,经过搜查,如今还剩下三十多万的赃款,韩非想要留下一半给北地郡用作发展,另一半上缴国库。
“说来,那个卓维还真是可以。”
李斯看到嬴政直接来了个当头炮后,动了马:“他在北地郡虽然也当了几年郡丞,但却一直没收过贿赂,甚至因此被凌喆排挤过。”
李缘看了他一眼,心里知道李斯这话只能信一半。
虽然卓维是郡丞,可在当了几年郡守的凌喆面前,如果他真的被排挤了,那之前几年可干不出那么多事。
所以最有可能是,他自己没贪,但允许了手下人贪,所以才有人愿意为他干事,凌喆也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然一条绝对清澈的鱼,在一片浑浊的湖里,活不了多久的。
但这个,在这个时代几乎属于潜规则了,没看到连嬴政都没说什么吗?
如果不是李缘来了,这个时代的贪污几乎属于公开化。
比如秦国使臣出使别国,别国送给他大量财物,这一点秦国是允许的,甚至那使臣回来后还会拿出部分献给秦王。
之前对楚作战时,出使的彭丹回来后不就把得来的东西让李缘和蒙武挑了吗?
这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李缘没想过迈大步子改,怕扯着蛋。
而对北地郡的处理结果,在嬴政和李斯这场势均力敌的对战中结束。
除了在报纸上刊登处罚结果以避免当地人多想外,其余的一律按照韩非的建议来;至于这棋,双方打成了和局。
这让李缘和李斯大感意外。
李缘意外的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象棋也能打成平局的;李斯意外的是他确实是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功力,但大王居然能和他打成平手?
之前下围棋时,自己可是放了水才让大王赢的,怎么象棋就……
“不错。”
嬴政很高兴,又拿出一盒围棋:“来,接着下。”
他不是高兴自己的棋术,而是高兴李斯终于肯拿出全部实力来和自己下了;他需要的是真诚的臣子,哪怕自己输了也无妨。
而之前的李斯太不真诚了……
……
赵国国都。
城外的一处茶摊上,乔装打扮的李牧正和几个亲兵坐在一张桌子旁。
一旁,一些路人正谈论着最近国都里关于大将军和郭相国的事。
而听着那些谈论,又看着面前陶碗里的凉水,李牧只感觉自己的心也是凉的……
事情的起因,是两天前的一次朝会。
在朝会上,相国郭开提出了新的税收制度,大体上向秦国学习,加大对商税的征收,减小其他农业税收。
其他方面好不好暂且不说,主要是郭开好死不死的,第一个加大商税征收的对象就是秦国人……
这让李牧当即就表示了反对!
你特丫的怎么天天就想着干秦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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