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园掌柜神神秘秘,指着人群中不起眼的任先生:“我真有证据。”
不愧是戏园掌柜,此刻脸上的神情,就像是演戏一般夸张。
他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挡着自己的半张面颊,探身向前,煞有介事道:“这个任先生其实是个女的。而且吧,她还跟这个柳姑娘,有仇!”
戏园掌柜抹了一把嘴,说的十分中肯:“原本在戏班子里,任先生写的戏都有刘明泽的戏份,可以说是她硬生生将刘明泽推到现在的高度的。结果,那男人有点地位就飘了,勾搭上了这个柳姑娘。”
说到这,掌柜摇头哼了一声:“柳家在京城算不上巨富,但是也算得上大富了哦!”他面带不屑,“这刘明泽就算长得好看,会哄小姑娘开心,可说到底也是个戏子。”
“戏子什么地位?有名又怎么样?刘明泽就为了那些钱,硬生生抛弃了自己青梅竹马的任先生,就跟这柳姑娘凑在一起了。”
戏园掌柜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唠唠叨叨个没完:“我本来年后要换一批人的,原想把刘明泽给换了……啊!还有刚才那个青衣,俩都不听话,到处瞎咧咧,戏还演得稀烂。”
他摇头:“但是任先生不愿意,说刘明泽要是走了,她也走。”
“哎……”戏园掌柜叹息道,“任先生是真有才华啊!写的那戏本子是真精彩啊!我是宁可养着刘明泽,也得把任先生给留下来。”
他咂嘴:“可惜了任先生,用自己三分之一的月俸补给刘明泽,才把他保下来,结果就给他人做嫁衣了。”
这狗血的三角恋故事,李锦听得头疼。
他看着茶盏中升腾的水雾,悠悠道:“所以你说的证据,到底是什么证据?”
谁知,戏园掌柜一脸难以置信的瞧着李锦:“啊?!我这!我这说的都还不算是证据啊?”
雅座里安静许久,李锦轻咳了一声:“下一个。”
中间穿插了三五人,讲述的都和掌柜说的差不多,没有任何新线索,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轻一水的全是“据说”、“大概”、“应该是”……李锦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根,叹了口气。
折腾了一个时辰,终于是轮到任先生了。
李锦手边的茶已经凉透,他蹙眉摇着扇子,注视着眼前女扮男装,神情镇定的任先生:“先前几人都说了些什么,你应该猜得出来。”
任静表情柔和,显得十分冷静。
她在膝盖上轻轻扣着手指,呼吸相当和缓的点一下头。
任静的注意力并不在李锦身上。
她自坐下的一瞬,就被李锦身后一身缁衣,瘦瘦小小的捕头给抓走了全部的目光。
那面颊柔和的轮廓、站姿、身形,都让她出于女人的直觉,本能的觉察到金舒的女子身份。
李锦看穿了她的猜疑,眼眸微眯,故意淡笑道:“怎么,任先生对我六扇门的仵作,有些兴趣?”
竟是仵作。
任静诧异了一息,才收了目光,打消了这捕头是个女人的念头。
她就算是写了那么多的戏本子,编了那么多天马行空的故事。
可六扇门里有女仵作,这种一旦暴露就会诛九族的事情,任静是断绝对不会相信的。
“你既然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就不为自己辩驳一二?”李锦注视着任静的面颊,将她的思绪扯回到案子里。
天光璀璨,从雕花的窗外撒进来。
雅座里白墙黑柱,四方挂着名家字画,窗下摆着水培绿植。
李锦侧身坐在一张长榻上,身前是一方檀木的小桌。
他背对光芒,在任静的眼眸中落成黑色的剪影。
任静看不清他的神情,心口却随着他手里摇动的扇子,一下一下地跳动。
半晌,任静轻笑,十分坦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纵然辩解,也显苍白无力。”
李锦手里的扇子戛然停住,他挑眉,睨着任静波澜不惊的面颊。
倒是个烈性女子。
他点了下头,算是认同了任静的说辞。
“那敢问任先生是怎么看这件事的?”李锦问。
“人是掌柜杀的。”半晌,任静说,“得不到的就毁掉,掌柜的就是这样的人。”
任静不以为意,说的轻描淡写:“我不辩解,但我也会泼脏水。掌柜一定在到处造谣,说我嫉妒柳家小姐所以下了杀手,我这么控诉他,不过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不屑的笑出声:“一派胡言!我大好的前途,为什么要去为了个渣男屑女,脏了自己的手?”
瞧着眼前不卑不亢,言辞凿凿的任先生,李锦心中倒是有几分佩服。
不论是女扮男装这个行为本身,亦是这副不为情所困,格外飒爽的模样,都让他高看几眼。
但,这并不影响李锦的判断,反而,更加加深他对任静的怀疑。
李锦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看着她异常镇定,明显违反常态的状态。
越镇定,就越有问题。
人都是有心的,就算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死状如此惨烈,寻常人不说惊恐万分,也绝做不到泰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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