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扇门内,门主院正堂中。
李锦换了外衫,手里拿着一只扁平的盒子。
他转过身,冲金舒招手:“过来。”
“这是昨夜苏思远送来的,是何琳亲手交给赵承平的东西。”李锦一边说,一边示意金舒,“你打开看看。”
盒子不大,金舒瞧着李锦肃然的神情,便小心翼翼的打开,而后愣在那里:“这是……”
是方青那四瓣花的印章,几封密信。
还有邀请陈家二少爷深夜出城,见面详聊药材生意的邀请函。
一张写有钩吻的药方。
和一封吩咐采购蜀锦,即刻出发的公函。
“除此之外,还有满满一大瓶的水银。”李锦双手抱胸,背靠着书案,睨着金舒震惊的侧颜。
“有这些东西在,只要她一口咬死自己是主谋,再配上杨德发那一晚亲眼所见的证词。”他叹一口气,“几个脑袋都不够她掉的。”
金舒愣愣的瞧着,眉头紧皱,说不出一句话来。
若做下全部的人是身旁的李锦,金舒觉得,自己也会和她选择一样的路。
“王爷打算怎么办?”
许久,金舒问:“王爷手中,怕也是没有宋公子任何的直接证据吧。”
李锦点头:“我大概想得出,宋甄为何什么都没留。”
他顿了顿:“如此浩大一盘棋,前后跨越了几乎六个春秋,他布局五年,实施半年,当中只要出一点差错,便极有可能前功尽弃。”
“与故意用这样的手法,躲避追责的太子不同,宋甄大概率是准备在最终尘埃落定之后,投案自首。”李锦眼眸微眯,瞧着金舒面前的盒子,“那时候,六扇门也好,大理寺也罢,无一有实证,但他却可以单靠讲述,将全部的证据串联起来,形成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
“他可以将其他人,摘得干干净净,只身赴死。”
天光稍亮,周正端了一盆新的炭火,放在了正堂中央。
他前脚刚走,张鑫的狸花猫,和白羽养在鸽子笼边的大黄狗,便一前一后的凑了进来。
李锦微微蹙眉,瞧着平日里见面即是死斗的猫狗冤家,此刻老老实实的围在一盆炭火旁,井水不犯河水的坐下取暖,忍不住轻笑。
金舒却始终睨着面前的盒子,思量了许久。
半晌,她问:“王爷是不是,不想让宋甄死?”
却听李锦叹息的说:“他所做所为,够死很多次。”言罢,顿了片刻,才又纠结的望向金舒,“但他的手腕与才华,不止我一人称颂其有将相之才,就这么死了,着实可惜。”
“哦。”金舒说,“那就等用不出将相之才的时候,再多杀几次好了。”
话音刚落,云飞站在门边,轻轻敲了两下门框。
他抱着那只从杨青云的院子里挖出来的机关盒,目光从金舒和李锦的面颊上扫过。
“王爷,这机关盒里的信,属下复原了。”
那埋在土里许多年,已经长了绿毛,腐烂严重到一碰就碎的信,云飞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上面的青苔一点一点处理掉。
又等阴干之后,将已经破损的地方细致的拼凑。
前后几个月的时间,才终于把信上的内容,完整的复刻了出来。
“原件已经腐烂的太厉害,属下实在是不敢将它取下来。”云飞说,“长期的阴湿状态,让这信紧紧的贴在机关盒的内里,太脆弱。”
“所以我还原之后,将上面的内容抄了下来。”
他将手里的机关盒放在一旁,自怀中拿出一张纸,双手递给李锦。
自打金舒是女子的事情被昭告了天下,云飞每每瞧见她,目光就觉得不知安放何处了。
他以往腼腆儒雅的模样,被不知所措覆盖了个干净。
李锦接过他手里的信,往金舒的方向歪了一下,将信上的内容展示给她看。
与之前预料的一样,这封信便是当年让镇守行宫的萧辰,产生了疑惑的那封,写着“紧急物资”,勒令萧辰不得阻拦,必须放行的那封信。
他思量片刻,瞧着云飞:“你去一趟京兆府,找杨德发,依照当年笔迹,重现一份。”
云飞愣了一下,虽然不解,但仍旧应声,马上就要转身离开。
“且慢。”李锦唤住他的脚步,转过书案,从博古架上抽出一封黑色的信,“然后回一趟盛州,将杨青云的尸骨带回来。”
“找到了?”云飞接过信封,惊讶的询。
李锦点头:“都找到了,那凭空消失的两车铠甲,还有李牧的尸骨……”
金舒与云飞,皆是一愣。
他话音温柔许多,浅笑道:“都找到了。”
那日之后,化雪的寒冷席卷了整个京城。
李锦不在门主院待着,一连两日都凑在金舒的仵作房里。
“你这小,一盆炭火更暖一些。”他两指捏着书页,目不转睛。
被占了书案,只能在八仙桌上写《检验格录》的金舒,冲他不满的歪了下嘴。
她身旁,狸花猫又多带了一只橘猫,和躺在另一头的大黄狗,形成了奇怪的三足鼎立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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