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影子身体一僵,咳嗽声被强行压抑住,喘息声更剧烈了。
洛枝将烛火挑亮,榻上之人分毫毕现,洛枝心口一痛,男子蜷缩在榻上,脸上是被剑气刺破,还未愈合的伤口,黑痂遍布,十分骇人。
四肢都缠着白色纱布,与脸上毁容之伤颜色一比,触目惊心。
“怎么会伤这么重?”洛枝动了动唇,眼睛酸涩。
“没事,会好的”,洛枝语气艰涩,“断骨我会给你接上,手筋我也会给你缝上,能再握剑的……”
“少主,我没事”,伴随着咳嗽,他的声音有些不连贯,“影竹,相信少主的……医术。”
洛枝捏紧指尖,心头像是堵了块巨石,她答应过影煞的,会护住影竹性命,会放他自由,可是他受伤时,她却不在身边。
她不敢想象,若影竹真的出了事,她该如何对影煞交代,又该如何对自己交代?恐怕这一生,都会在自责愧疚中度过。
“兽殿,狐七……”,洛枝狠狠的吐出几个字。
屋内寂静下来,洛枝没有再说话,她的心情很不好,为影竹诊完脉,心情更是又怒又堵,倘若影竹遇到的不是自己,这一生都只能瘫痪在床榻之上,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成为彻彻底底的废人。
“狐七,这笔账我记下了”,洛枝暗自磨牙,琉璃眸子第一次出现了暗火。
半个时辰后,墩子端着药走进房间,看到洛枝的脸色,登时沉默不语,即便换作是一个不会医术的人,也知道影竹伤得有多重?手筋脚筋被挑断,这种痛苦,非常人可以忍受,更何况影竹少爷是使剑的,挑断手筋脚筋,不仅是对他身体造成伤害,心灵创伤更难以弥补。
墩子叹了口气,昨夜他听见庭院的打斗声,赶过去时,庭院里刀光剑影,他要保护妹妹,根本没敢上前看个仔细,待他嘱咐妹妹不要出门,准备去帮忙时,一群人又跃上屋顶,他不懂武艺,鞭长莫及。
他虽不知小姐是何身份?但他不傻,隐约能猜出洛枝来历不凡,开医馆也别有目的,也不敢将夜袭之事保管,担心妨碍小姐,好心帮了倒忙。
几经犹豫,等那群夜袭之人寻觅未果后离开,影竹少爷和烽火少爷已经成了两个出气多,进气少的血人,他三魂吓出七魄,来不及想太多,便叫来妹妹将人合力抬进屋内,上药止血包扎。
洛枝喂影竹喝下汤药,看着他闭上眼睛,知道他此时虚弱,并无他话,沉着脸和墩子走出房间,向墩子问清楚了前因后果。
真的是兽殿!
洛枝脸色沉如水,久久不语,指节捏的“咯咯”作响,狐七……
活香居里,胡叔同样面沉如水,他冷脸看着中了软骨散的男子,厉声喝道:“我不管你是谁?以前是何等身份,进了活香居,那便只能听我吩咐,我劝你将过去的一切统统忘掉,今夜会安排你出阁,碧池公子便是你今后的称号,莫要想着逃出去,奉劝你一句,老老实实服从安排,对谁都好。”
厢房内,胡叔身后站着四个打手,目光凶厉,而在胡叔身旁,还站着两名头戴帷帽的妙龄女子。
红衣女子听到胡叔的警告,不以为然的轻嗤一声,轻佻的摸了摸罗诛澈的脸,语气威严,“胡叔,你教训别人可以,教训他,不行,我会心疼的。”
“瞧瞧这愤怒得想杀人的模样,我喜欢,这次的货不错,比楼里的其他人都有味道”,女子秀眉一皱,桀骜道:“不过碧池这个名字我不喜欢,换一个……”
严肃刻板的胡叔,在这个女子面前顿时失了威严,他唯唯诺诺的应了声,又报出几个名字供红衣女子挑选。
而红衣女子身后的少女,始终面色沉静,一言不发,只是那双眼,别有深意的看了榻上男子几眼,似乎在做着某种判决,在看向红衣女子时,目光划过一抹狠戾之色。
罗诛澈则是看也没看屋内几人,俊容冷冽,红衣女子与胡叔的交谈,让他额头青筋暴起。
霜月如钩,红灯笼高高挂起,今夜的活香居格外热闹,以往紧闭窗棱的三楼,意外的开了一扇,一名长相俊俏的郎君团扇遮脸,娇羞的朝楼下望去一眼,顿时引得不少恩客倒吸一口冷气。
暗道:“我的个乖乖,原来上品货色都在三楼,胡老板太不够意思了,此等美人,哪怕不能碰,经常出来溜达下,让她们饱一饱眼福也好啊!”
正想着,三楼窗棱突然撒下漫天珍珠,叮叮咚咚,天女散花朝众人落去,人群哄闹声更大,个个瞪圆了眼,卯足了劲儿去接从天而降的珍珠。
谁也没想到,今夜一名小倌出阁,胡老板竟然会下血本。
珍珠被抢夺一空,人群拥挤着来到三楼唯一一扇被打开的窗棱下,痴迷的望着唇红齿白的俊俏郎君,起哄道:“云清公子,下来呀,下来呀……”
楼上的小郎君一愣,随即哂笑,声音如玉石击落玉盘,煞是动听:“奴家可不是公子,诸位认错了,奴家是派来服侍公子的小季。”
啥?这么俊的郎君,居然不是今夜要出阁的云清公子,只是云清公子的一个小厮?
众人惊在当场,随即又是一阵浪潮似的高呼,小厮都长得比二楼头牌公子好看,这云清公子的相貌,定是倾国倾城无疑了!
所有人都等着看云清公子的相貌,也都被胡叔吊足了胃口,可三楼临窗处,始终只有小季一人,恩客们的情绪渐渐变得不受控制,不耐烦吼道:“云清公子呢?怎么还不出来?咱们可等的花儿都谢了。”
半盏茶、一盏茶、半炷香、一炷香、半个时辰的功夫过去了。
就算小季再绝色,众人也有了审美疲劳,有脾气急躁的女客嚷道:“胡老板呢?不是说今夜云清公子出阁?莫不是诓我们?我们可都是冲着云清公子来的,胡老板这样藏着人不让出来,可不太道义!”
有人出头,就有人起哄,活香居内登时人仰马翻,一片喧哗。
可没过多久,这片喧哗成了分散逃命。
胡叔正焦头烂额的质问看守罗诛澈的打手:“人怎么会不见了?他中了软骨散,能逃到哪去?”
打手们噤若寒蝉,一名打手壮着胆子道:“我们本来一直守着厢房,人也一直在里面,可……可……”,打手目光游移,显然不知道接下去的话该不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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