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方才追得急促,他头上束发的玉冠都已歪倒几分,呼吸也稍稍急促,似是累得不轻。
凤瑶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分毫不动,冷眼凝他,“你是何身份?”
那人深吸了一口气,缓道:“在下乃东临苍的至交。”
是吗?
凤瑶瞳孔一缩,“既是东临苍至交,想必自是入过这东临府多次,何来竟还会在这东临府迷路三个时辰?”
这话似是戳到了他尴尬之处,他眼角抑制不住抽了抽,面上一片无奈与尴尬。
“不瞒姑娘,在下的确是多次来过这东临府,但在下历来有路痴之性,加之这东临府极是错综复杂,是以每番过来,总容易迷路。且这次最是不巧的是,在下本是让随从去周遭探路,以便回来告知,不料随从们竟都不曾归来,徒留在下一人在原地久等。在下本也想过要自行寻路,但又怕随从们归来寻不见在下,是以便一直立在湖边亭内等候,直至,姑娘路过湖边,见我就跑。”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略微忐忑的试探,“可是在下面容极丑,满身有恙,从而令姑娘极是厌恶不喜?若不然,姑娘怎见了在下便拔腿便跑?”
冗长的一席话入得耳里,因着他的言行与语气皆是认真诚挚,是以一时之间,凤瑶辨别不出真假来。
她仅是沉默片刻,再度道:“你方才说你是东临苍至交,不知,你身份究竟是何?是大英朝中的官臣,还是,大英其余世家的公子?”
“在下身份极是特殊,家中之人也说了,不允与外人言道。也非是在下不愿告知姑娘,而是不愿惊着姑娘而已。”待得凤瑶的话一落,他便极是实诚认真的回了话。只是这话仍是有所隐瞒,不曾将他的身份全然言道通明。
眼见他有所警惕与遮掩,凤瑶满目复杂深沉的将他扫了两眼,心有怀疑,待得沉默片刻,便强行按捺心神一番,缓道:“公子便是不说身份,但想来公子出身也是极为尊崇高贵了。方才我对公子并非有礼,也只是因我着实不喜与外人多加接触,望见谅。”
那人咧嘴一笑,整个人温和清朗,纯透无边,忙摇头道:“在下并未觉得姑娘有何无礼之处,是以也谈不上见谅。且方才在下那般突然扯声唤着姑娘,言行与动作都极为突然,略微惊着姑娘也是自然,是以,若要赔礼,自然也是在下对姑娘赔礼。”
凤瑶淡道:“公子客气了。”
她兴致缺缺,淡然出声,说着,心口的疑虑与深沉之感越是起伏蔓延,心有警惕,是以也不愿与这人多加接触,仅道:“再者,不瞒公子,我也是初入东临府之人,对这府中的道路并非熟悉,公子欲向我问路,自是行不通的,我也帮不上公子任何忙,是以,望公子再另寻他们引路,我便告辞了。”
她嗓音极是平寂缓慢,无波无澜,毫无任何起伏。
待得这话一出,不待那人反应,凤瑶缓缓回头过来,继续往前。
奈何,身后之人则仍在踏步跟随,她若走得快,他便跟得快,她若走得慢,他便也刻意会放慢脚步。
凤瑶眉头再度一皱,待再度朝前行至小道尽头,她终是忍无可忍,继续驻足下来,目光朝那人一落,“公子究竟想作何?”
他面上略微漫出了几许抑制不住的尴尬与局促,整个人也显得极是歉疚无奈,却待兀自挣扎片刻后,他才稍稍敛神一番,缓道:“姑娘莫恼,在下仅是想问,姑娘可还知晓方才那湖泊之处,该如何过去?许是这会儿,在下的随从已至那湖泊之处寻在下了,但在下此番身在此处,加之对道路与方向无感,是以,若要走回那湖泊上的亭子,许是有些困难,就不知,姑娘是否送佛送到西,好心将在下带回那湖泊之处了。”
他这话依旧说得极为诚恳。
凤瑶则已满心的不耐烦。
见过话痨,但却不曾见过如这男子一般的话痨。这厮虽看似风雅纯透,实则竟是莫名的有些呆滞呆愣,犹如读书读傻了般的书呆一般。
甚至不知为何,心底总是有一方方的怀疑与复杂在交织,也总是莫名的觉得,这看似儒雅澄澈的男子不简单,甚至,不可多加接触。而这感觉来得太过莫名,又浑然无根据所寻,待得心底兀自思量几圈后,依然是无果。
她暗自叹息一番,深沉的目光再度将他凝望。
他则稍稍挺直了脊背,满眼澄澈诚恳的望她,待见凤瑶半晌不说话,他语气越发诚恳,“望姑娘帮帮忙。在下,的确是不知来路是何,是以的确不知该如何回那湖泊。”
“公子唤几个侍奴来,自然可让侍奴带你去那湖泊了。方才一路行来,足下走得急,我也不曾记得来路,加之对着东临府也依旧生疏,是以此际,我着实帮不到公子。”
不待他尾音全数落下,凤瑶便已疏离清冷的出声。
待得嗓音一落,她浑然不顾他那略微怔怔的眼神,抬脚便走,奈何足下行了几步,身后那人仍旧是缓步跟来。
“你究竟想作何!”
凤瑶满面阴沉,再度驻足下来,回头凝他。
他仍是略微局促的望她,片刻之后,便似是打足了精神,朝凤瑶微微一笑,整个人纯透清和,那气质与面色,当真是犹如山涧清泉一般,给人一种莫名的洗涤脱尘之意。
“在下想问,姑娘此番是要去哪儿?姑娘不是说你也迷路了么,既是迷路了,许是越走便越迷得深,再加之这东临府也是机关重重,姑娘若误打误撞踩中了机关,许会有性命之忧。”说着,语气越发的认真诚恳,“不若,姑娘还是与在下一道回那湖泊去吧,在下的随从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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