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儒亦面色分毫不变,平缓恭敬的道:“大周十万大军压过的路,路道上的痕迹极是明显,马粪堆积,极容易辨别。”
“陆路虽容易辨别,但水路呢?水路并未无痕迹,且海面宽广,难以辨别方向,如此,你又是如何渡海,寻到这里的?”不待许儒亦的尾音全然落下,凤瑶便低沉沉的再度问话。
这话一出,许儒亦眉头微蹙,面上略有复杂之色漫过,一时之间,并未立即回话。
凤瑶深眼将他凝望,“皇傅有话,便直说。”
许儒亦抬眸扫凤瑶一眼,敛神一番,这才薄唇一启,缓道:“亦如长公主所说,陆路的确容易辨别,但水路却无痕,着实辨不了方向。当时微臣抵达海岸,也委实不知究竟该如何渡海,只是待在海岸呆了一上午后,海岸尽头,便有一艘大船过来,微臣与一众侍卫,是随了那大船渡的海。”
是吗?
凤瑶面色微沉,幽远低沉而道:“那大船,是渔民的船?且那些船上之人,可是大英之人?”
许儒亦瞳色越发厚重,摇摇头,缓道:“凭那些人的衣着打扮,倒着实不像渔民,反倒是,更像商贾。微臣也与那些人稍稍攀谈过,只是那些人性子清冷,诸事都不愿与微臣多言,微臣便也只能在旁打量与观望,从他们互相谈论的内容来看,倒也能确定他们的确是大英之人。”
商贾……
这话入耳,再度在心底激起层层涟漪,一道道复杂与疑虑之感,也越发在心头蔓延上腾。海岸宽阔,且前些日子她与颜墨白渡海几日,都不曾在海面见得其余船只,而许儒亦竟能恰到好处的遇见船只并渡海,这般之事,无疑是太过恰到好处了些,再者,倘若那些船上之人是大英之人,自也该满心戒备抵触才是,又如何能让许儒亦这些外人安然踏足他们大英的地盘?
毕竟,普天之下,有关大英的消息少之又少,也如东临苍所说,在外的大英之人都不会提及通往大英的路线,更不会提及有关大英的任何,是以,既是大英之人,又如何会这般毫无防备的带许儒亦渡海?
思绪至此,嘈杂横涌。
许儒亦再度抬头,深眼朝凤瑶凝望,低声问:“长公主,可是微臣遇见的那些船人,极不寻常?”
他径直问了出来,语气低沉恭敬,只是这话一出,凤瑶却未立即言话,反倒是立在一旁的柳襄插话道:“自然是极不寻常。皇傅也该是知晓,在外闻说大英之事都极少极少,更别提能遇见大英之人,再者,即便是遇见了,那船上的大英之人又凭何帮皇傅渡海?是皇傅允诺着要给他们金银,还是与他们打好了关系,能让他们对皇傅全然放下心防,带皇傅入得大英地盘?”
这话一出,许儒亦面色一变,瞳色当即厚重。
凤瑶满心起伏,回神过来,转眸朝许儒亦扫望一眼,低沉道:“柳襄之言,并无道理。大英之人上下警惕,且从不喜对外面透露有关大英之事分毫,是以,有人能帮皇傅渡海,的确是匪夷所思了些。便是本宫与颜墨白渡海,也是因东临苍……”
话刚到这儿,她嗓音便下意识顿住,随即瞳孔猛缩,话锋一转,当即朝许儒亦问:“你方才说,那些船上之人,看起来极像商贾?”
许儒亦抬头迎上凤瑶的眼,仅与凤瑶对视一眼,随即便垂头下来,当即道:“的确。他们在船上后聊了些有关商会之事,也还提及了某些玉器典当铺的生意,而微臣也本是商贾出身,是以对他们之言也极为熟悉,也有九成把握确定那些人是商贾。”
凤瑶眼角一挑。
柳襄则仔细将凤瑶凝望,沉默片刻,面上也顿时漫出了几许复杂起伏之意,随即犹豫片刻,薄唇一启,终是极为难得的压下了嗓音,略是紧然揣度的朝凤瑶道:“长公主,那些商贾,可是……东临苍的人。”
短促的一句话,虽卷满怀疑的意味,但这话入耳,却是乍然正中凤瑶内心。
她眸色一沉,下意识抬眸朝柳襄望来,柳襄则敛了敛心神,继续道:“大英之人行事皆谨慎,不喜外扬大英的消息,是以便也鲜少有人会主动带外人进来,且皇傅此行,也是带了几十人马,阵状算是略大,纵是寻常之人见了,也会心有抵惊愕与触,又何会毫无戒备的将皇傅一行人领着渡了海。”
说着,嗓音稍稍一顿,思量片刻,继续道:“是以,柳襄以为,放眼这大英上下,都不见得有人会抛弃大英多年来的谨慎与防备之心而领外人进来,而唯独剩下的,便也只有东临苍的可能性最大。毕竟,东临苍虽为中立,但仍是在偏向长公主与大周皇上,而那东临苍眼线极广,消息灵通,想来早就已然知晓皇傅令人潜入大英之事,是以,许是也为了帮长公主归得大旭,东临苍对许皇傅也放了水,差人接了皇傅渡海,从而,与长公主汇合。”
冗长的一席话,有条不紊,听着虽是有理,只是这话入耳凤瑶耳里,却并未掀起太大波澜,连带她心中的疑虑,也不曾全然的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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