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瑶并未立即言话,思绪翻转,兀自沉默。待得半晌后,她才敛神一番,淡道:“无辜百姓受难,也非本宫愿意看到,只是,此事已是发生,便是东临公子有意追究,自然也无济于事。再者,比起颜墨白来,卫王与其麾下之人才最为恶劣,人是他们所杀,倘若东临公子当真要追究,自然也该追究卫王等人才是。”
“卫王不过是颜墨白新入手的一枚棋子,追究有何用处。若不让颜墨白那小子改变冷血之性,这大英国都,定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不待凤瑶的尾音全然落下,东临苍便极为难得的低沉着嗓子,接了话。
凤瑶眼角微挑,“两国交战,何来无伤亡……”
“两国交战的确有伤亡,但平头百姓何其无辜。且凭颜墨白的聪明,完全可避免百姓伤亡之事,只可惜,他志在拿下大英,志在复仇,此番越发接近他心底最终的报复,是以,他便越加疯狂,甚至,他可疯狂到不顾他自己性命,不顾一切无辜性命,他也还可极为干脆的将瑶儿送走,甚至能狠心的连与你当面离别都省却,他如此种种,无疑是舍弃了一切,要在大英大干一场!他是要让这大英彻底成为他仇恨的炼狱,要用满城国都之人的鲜血,为他娘亲祭奠。”
说着,嗓音一挑,叹息一声,“仇恨能让人蒙蔽双眼,特别是,如颜墨白那等自小便受尽苦楚与绝望之人,此番终于屹立,且终于要实现一切报复,他眼里与心里便也只有仇恨,毫无其余无辜之人性命!在下往日一直担忧他会魔怔,会被仇恨冲得六亲不认,彻底成嗜血狂魔,甚至要彻底将大英变为炼狱,只是,在下又一边在安慰自己,想着颜墨白那小子对瑶儿你生了情,心有牵挂,想来自然不会太过冷血无情,心狠手辣才是,即便是为了你,他也得好生积点德,从而与你好生活着,奈何啊,他竟是让卫王在昨夜彩灯之节,大开杀伐,甚至还可心狠决绝的将你送走,连当面离别都无,这一切啊,便也全数击散了在下心底所有的安慰。”
凤瑶深眼凝他,面色大沉。
他再度抬眸而起,那漆黑无奈的瞳孔径直迎上她的眼,“当年若非大英太上皇喜欢上他的娘亲,从而因爱生恨,让公孙家族没落,让他娘亲远嫁大楚和亲,要不然,他娘亲也不会在大楚受尽磨难与挤兑,从而,逃至青州一带,最后竟在年幼的颜墨白面前活生生溺亡。如颜墨白那般人,自小在颠沛流离与仇恨中长大,仇恨早已蚕食了他所有,灭了他所有人性,如今再凭他这两日之举,这大英,定成炼狱,血流成河。”
这番话入得耳里,凤瑶心思越发起伏,面色也跟着再度大沉。
待得沉默片刻,她才低沉道:“东临公子此番追逐而来,就是为了与本宫说这些?这一切之事,且这与你想让本宫留下来又有何关系?你既是知晓颜墨白也乃本宫心仪之人,本宫自不能继续留在此处,让他分心。”
他嗓音极是低沉平缓,无波无澜,虽语气略微卷着几分漫不经心,但心底深处,则是起伏重重,复杂成片。
她知颜墨白志在复仇,从最初他已经当上大周皇帝竟还要马不停蹄的攻打大盛开始,她便知晓的,他心有仇恨,不可能放弃的,甚至当时被楼兰安义侯之人袭击时留下的伤都还未痊愈,他也要执意迅速的攻打大盛,甚至好不容易将大盛拿下,他仍是不愿停歇休养,而是要,继续风餐露宿的一路过来,去攻打大英。
如此种种,他无疑是不曾将他自己的安危与伤势放于眼里,或许他太想报仇了,一直想了十几年,而今终于要实现一切了,他自然是激动的,勇猛的,甚至,不惜一切的。
她也着实不赞同这般毫无间隙的攻打之法,她也的确在意他那越是孱弱的身子,只奈何,纵是颜墨白心中有她,但在大仇面前,她终是不忍心多加插话,甚至与他对着干的。毕竟,即便不曾经历过颜墨白的成长,但听他说的那些曾经,她也是全然明白,颜墨白的成长,无疑是掺杂了太多的绝望与狠毒,太多的无力与无奈,从而,一个一心想要苟且活着的孩子,一个一心想要灭掉大楚大盛甚至大英几国中那极为尊贵的几名贵胄之人,自当是报复满府,雄心不浅,甚至有毁天灭地之意,是以,正也是因太过了解,太过心疼,太过知晓他这一生是如何走过来的,从而,才心有顾虑与震颤,想要配合他的一切。
越想,心境便越发摇曳厚重,凤瑶终是将目光凝于前方远处,仍未言话。
待得半晌后,沉寂无波的气氛里,东临苍缓道:“颜墨白那小子魔怔,冷血无情,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但即便如此,他仍是认得瑶儿你,且普天之下,他认得的,怕也仅有你,是以瑶儿也该知晓,即便颜墨白如何心狠手辣,倔强阴狠,但瑶儿的话,他或多或少自然是会听的。再者,瑶儿可还记得,当初在大楚的楚京时,颜墨白有意在楚京诈死,你成日寡欢,心头抑郁怀疑,后在下便对你劝言,说是一道出得行宫去走走,稍稍碰碰运气,万一能在行宫外遇上颜墨白。瑶儿当时便应了,我们一道在楚京长街游走,后又去了梅林。在那梅林里,瑶儿因着我买给你的折扇,被一名突然出现的女子领入了梅林深处的小院,那院内,瑶儿可是见到了一名重病弥留的老妇,甚至,还从老妇那里得了一只锦盒,锦盒内装着凤冠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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