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话落得穆风耳里,自又是另一番狰狞刺耳的劝慰。
往日之时,忠君爱国,不曾多想。如今之际,虽明知这大旭长公主的话略带挑拨离间之意,但这话却太过现实,惹得他心境浮动,终还是将她这话听了进去。
他再度沉默了下来,一言不发。
凤瑶也静静将他凝望,神色淡漠,也未再多言。
两人就这么再度沉默了下来,无声无息,气氛压抑。则待半晌之后,穆风终是长叹一声,压着嗓子极低极低的道:“长公主之言,在下记下了。但在下虽是穆家人,但却并不能对大事做主。是以,长公主这话,在下也仅能稍稍与家父提及,但至于家父是否要听,便着实不在在下能控制的范围内了。再者,也还是那话,长公主若想出得这大英宫城了,随时都可与皇上或是穆家眼线说,只要有在下能帮到长公主的地方,在下一定尽全力的帮。”
他这话说得略是委婉,并不表态。
凤瑶则对他这种反应自也是了然。穆风的确不是穆家的掌权之人,但这穆风恰恰是穆元帅的儿子。她今日‘苦口婆心’的与他说这些,也没想过要他穆风来拍板亦或是决定什么,她要的,也历来是这穆风能规劝穆元帅,从而让穆元帅与颜墨白彻底统一战线,平了这场两国纷争罢了。
“本宫也非恶毒之人,生灵涂炭之事,本宫自然也不喜目睹。是以,本宫也不过是点到为止,善意提醒罢了,但至于后事如何,自然也不由本宫做主。再者,穆公子是明白人,倘若穆公子当真要救这国都的百姓,要彻底缔造一个风调雨顺民生皆安的盛世,许是本宫方才之言,你与你穆家,都得仔细斟酌了。”
“在下知晓。”
穆风不再多言,仅是垂眸下来,极是复杂低哑的回了话。
凤瑶神色微动,漫不经心的朝他笑笑,“如此便成。此际时辰已是不早,想来穆公子还有其余之事要忙,本宫便不拖着穆公子了,你自行去忙你的事便成。”
这话无疑是在变相赶人。有些话说完便可,多处无益。只是这话一出,穆风却并未即刻出声告辞,反倒是眉头一皱,起伏的目光再度朝凤瑶落来,欲言又止,几番犹豫,却终究不曾道出话来。
凤瑶淡然观他,再度出声,“穆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这话一出,穆风似才得了底气一般,薄唇一启,略微试探的问:“今日长公主离开亭子时,曾邀皇上晚些时候一叙,不知长公主要与皇上叙什么?再者,长公主今日,为何会那般笃定今夜的宴席无法真正开战?又或者,长公主今日,可是知晓了什么要紧之事?”
这穆风倒是不傻,看似刚毅直白,实则却仍是精明,知晓察言观色,更知探听虚实。
只不过,即便这厮问得委婉,但凤瑶仍是无心为他解答。有些事啊,越说得多,便越是露馅儿得多。但若略微保持神秘,惹人心生复杂,疑虑重重,倒也不失为蛊动人心之法。
凤瑶仅是微微朝他笑笑,笑容极是清浅淡漠,她的面容上,也并未染上任何情绪。
穆风落在她面上的目光越发一深,眼见凤瑶一直不答,正要耐着性子继续问话,却是到嘴的话还未出声,便闻凤瑶慢腾腾的道:“本宫有些日子未与百里堇年相见了,今日在亭中也未聊得畅快,便想邀他过来再度好生聊聊罢了。而今夜的宴席之事,本宫也仅是猜测罢了,毕竟,太上皇寝宫着火,本非祥事,是以,许是太上皇因那场大火而心有顾虑,从而会及时的去改变计策亦或是行大事,又那里来的精力再在宫中设宴。”
穆风半信半疑,深眼将凤瑶凝望,心思仍是起起伏伏,并未顺服。
凤瑶也无心与他多言,目光径直在他身上落着,仅是漫不经心的凝他,却是片刻之后,穆风终是被凤瑶这番目光盯得有些局促心紧,随即便强行按捺心神一番,稍稍起身,开始朝凤瑶弯身一拜,略是恭敬的出言告辞。
凤瑶笑笑,毫无耽搁,懒散而应。
穆风点点头,这才缓缓转身,踏步而离。
待出得殿门,他顺手将殿门合上了。殿外,冷风迎面而来,大肆浮动,那一道道寒凉凛冽之感就如利刃般刮在脸颊,着实是有些突兀的疼痛。
殿外廊檐不远,一抹青衫之人屹立。那人略高,但身子却极为细瘦,身上的长袍又略是宽大,任风吹刮之际,长袍扬扬起起,似如风筝般要将他整个人都一并刮走似的。
眼见他出得殿来,那人仅是抬眸朝他扫了一眼,便已将头垂下,整个人清清淡淡,淡漠无波,似如一汪静水一般,令人察觉不到半许的波动。穆风将他整个人扫了一圈,心思一沉,随即抬脚径直朝他行去。
那青衫之人仍是一动不动,面色分毫不变,整个人依旧平静自若。只是待得穆风彻底站定在他面前,他才稍稍抬手起来,那双静如死水的眼望向了他,薄唇一启,嘶哑的主动出了声,“拜月,拜见穆公子。”他脱口便是这话,嗓音一落,还朝穆风恭敬的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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