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话一出,便惹颜墨白幽远淡漠的笑。
百里堇年紧紧凝他,将颜墨白的所有反应全数收于眼底,心头更是无底,正要再问,颜墨白已漫不经心出声,“大英皇上本是精明,自然该猜到一些才是。”
百里堇年眉头一皱,哑着嗓子道:“若是猜得到,又怎会多此一举的问大周皇上。”说着,嗓音一挑,“太上皇能将我皇兄关押多年,便足以证明我皇兄在他眼里极是重要,不能杀,也不能轻易放过,但如今,太上皇却这般轻易的放过了我皇兄,想来定是因大周皇上答应了太上皇什么要紧之事。而这所谓的要紧之事,究竟是何?是大周皇上要对太上皇收兵妥协,归顺大英,还是,大周皇上对太上皇已无仇恨,反而要循着血脉……”
“百里堇年!”
不待百里堇年后话道出,颜墨白已恰到好处的出声,只是这回,他未再带任何尊称,而是开口便直呼百里堇年之名,连带面上的笑容都逐渐沉下。
百里堇年一怔,下意识噎了后话,满目复杂的朝颜墨白凝着。
“你以为,太上皇方才放百里流枫出门,便是当真有意放其离开?”颜墨白出了声。
百里堇年神『色』越发起伏,似如突然便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发僵发麻,“你,你是说……”
“朕只是给百里流枫逃至假山地道口的机会,但若百里流枫抓不住这次机会,被大英太上皇差人追去劫杀,便是他本事不够。”
“我皇兄若是当真被太上皇差人去劫杀,对你更是没有任何好处,也全然无法回得国都城为你搬救兵来,如此,大周皇上岂不是功亏一篑?你若当真有心搭救我皇兄,此际便该去好生监督太上皇,让他莫要再派人去追杀才是。”百里堇年紧着嗓子回了话。
颜墨白则神『色』微动,犹如傻子般凝他,清俊的面容也逐渐染出几分戏谑之意,“朕对百里流枫虽是欣赏,但也不曾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若能逃回国都,自是他的本事,若是不能逃回去,天明之前,国都城内仍会有大周援兵主动而来。朕之输赢,并非寄托在百里流枫一人身上。”
百里堇年终是全然明白过来了,这颜墨白哪里是真心想要救他皇兄,明明是随口一说罢了!
“在下倒不知大周皇上竟是如此心思!你既是根本就无心要救我皇兄,又为何要算计于他,还让他领人逃回国都去?他一直在极乐殿地牢中呆着,尚且还能保得『性』命,如今你算计他让他出得地牢,他则要受『性』命之危!倘若我皇兄当真遭遇不测,自也是大周皇上导致。”
百里堇年突然激动,脱口的嗓音也变得尖锐。
颜墨白终是抬眸径直迎上他的眼,薄唇微启,直白而道:“若不算计百里流枫,你我如何能出得地牢。若不让百里流枫离开,百里流枫这几日之内,定必死无疑。如此,与其让他在地牢中坐以待毙,还不如放他出去闯闯,只要闯过去了,就能安稳的活着,若闯不出去,自也是,他之命数。”
冗长的一席话入得耳里,百里堇年满目起伏,心绪大涌,一时之间,道不出话来。
却是这时,已有大英暗卫端来了换洗衣袍,也在偏殿屏风后的浴桶内倒满了热水,颜墨白不再顾百里堇年瑟瑟发抖的身形,仅抬眸朝凤瑶望来,“我先去沐浴。”
嗓音一落,缓缓起身,凤瑶则仍旧将他扶住,搀着他朝屏风后的浴桶而去。中途之中,颜墨白本要拒绝,却见凤瑶坚持,便已作罢,待入得屏风后,凤瑶亲自为他褪衣,却待衣衫落尽,却见他满身是伤,整个身子狰狞破败。
她心口蓦地大痛,一股股窒息感漫遍全身。
颜墨白却还勾唇微微而笑,仅道:“虽是满身是伤,但终究还有命在,凤瑶如今,该欣慰才是。”
这番话无疑是在调侃,似若心态极好,不曾将满身的伤放在眼里,待得这话落下,他便主动入了浴桶,也不知是热水陡然驱散了满身的寒气,还是突然便放松了心身,他仅是背靠在浴桶,整个人全然松弛,待得沉默片刻,才突然抬头朝凤瑶望来,神『色』沉得不能再沉,仿佛要将人彻底吸入一般。
“凤瑶,我若不是如今的我,身上若还留着令人不齿的血脉,你会如何?”他突然开了口。
凤瑶猝不及防一怔,“墨白,你这话何意?”
他瞳中蓦地有微光滑过,刹那之际,面上也染上了半缕自嘲,待得凤瑶越发要将他的所有反应全数盯入眼中,他却已恰到好处的垂眸下来,仅道:“随口说说罢了。”
凤瑶满目复杂,并不信他这话,纵是他不将话说明白,她心底自然也是有所猜测的。只是如今之际,一切之言都是多说无益,她如今能做的,也只是相信他,陪着他,危急之际护着他,如是而已。
“莫要多想其它的了,先好生休息休息。一切之事,都会好的,也无论如何,我都会守着你。你如今在我心里,仍是往日那顶天立地的人,无论你突然变成了什么样,你都还是你,不曾变过。”说着,无心就此多言,仅是稍稍拿起了湿帕子,开始一点一点的在他身上的伤口周围清理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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