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来,我最是想做的事,便是复仇,以及守在娘亲墓长,一直长伴于她,而我最畏惧做的事,便也是来她的墓前,烧香祭拜。
每番过来,我都会彻底响起当年那些血淋漓的仇恨,那些惊恐而又绝望的无助。
我会一次次的回忆着,我当初竟是那般的无用,竟能眼睁睁的看着娘亲淹死在我的眼前却又无法去救她,去稍稍的拉她一把。
那些狰狞而后疼痛的记忆,再度抑制不住的涌来,我一直呆在娘亲的墓前坐着,一动不动,再度发呆。
奈何,此处终究是深山老林,猛兽极多。
不久,便有猎狼朝我突袭,我因昨夜与今早饮酒太多,如今神智虽是清明,但身子终究不曾太过灵敏,动作稍稍沉重笨拙,再加这些年一直急于求成的练功,身子并不如往年那般硬朗,是以与狼群纠缠之际,便猝不及防受了伤,而后只得孤身跑,企图躲避,然而却是半道之上,我足下顿时踩空,落入地洞。
那两只不怕死的野狼也跟着跳了下来,我兀自淡定,待它们坠如洞底并摔得稍稍有些发晕之际,我看准了机会,手中匕首陡然迅速的起起落落,顷刻之际,快准狠的将两只猎狼齐齐毙命。
待得野狼丧命,我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才全然的放心下来,然而这时,我竟发觉腿脚突然有些疼痛,而待仔细查探之后,便见裤腿满是血迹,腿脚竟不知何时受了伤。
我怔了怔,只觉此事并非好事。
说来,今日着实是稍稍有些鲁莽了些,大肆饮酒过后,竟要执意的独自上山,甚至连伏鬼都未带上来,我一直都想着单独陪娘亲说说话,但我却因为心绪的狂涌而忘记了这深山之中的危险。
我忍不住挪了挪腿,奈何腿脚齐齐钻心的疼痛,想来是受伤不轻的。
我暗自叹息,正打算待腿脚稍稍好点的时候,再强行攀爬上去,然而我终究不曾料到,她会上山来寻我,甚至,还寻到了我。
这夜,我心底极是欣慰,甚至怅惘。我与她,似是又回到了当初那相遇的样子,我满身狼狈,而她则满身光鲜的出现,伸手救我。
这次的遇见,再度在我心头彻底的扎根,厚重得不能再厚重。
突然,我生平第一次有些看不透一个人了,就如,她明明视我为佞臣,明明是想尽一切办法都想杀了我,然而,无论是我醉酒也好,还是这回深山未归也好,她见到我了,都不曾对我动得杀心。
江南水患之事,她已是处理完毕,而我也已为娘亲供奉完毕,是以待在青州稍稍呆了几日后,我便与她一道启程回京。
此番随我一道来青州的悦儿,倒是极为喜欢她的,悦儿常日唤我爹爹,只因终究是无父无母的孩子,初见她时她正蜷缩成团,满身的狼狈,只是她抬头朝我望来时,便蓦地灿然而笑,那稚嫩的面容,以及她那纯洁澄澈的双眼,顿时触动我内心深处的柔软。
我当时便亲自将她带回了府中,后来七七八八,也收养了好几个孩子。
外人皆道我颜墨白铁石心肠,佞臣之人,但却没人知晓,我颜墨白,也终究是讲道理的,且对流浪无助甚至被人群群起伏的孩子,有种特殊的怜悯之情。
或许,是因我也是在那般乞讨甚至被人欺负恶打的环境下长大的吧,是以,才会心有触动,忍不住出手搭救。
女儿的『性』子,极其的外向,且自打我救她只会,她便一直唤我爹爹,亲近之至。只是这回,我却不曾料到,她竟是极为干脆的将凤瑶唤了娘亲。
乍闻这二字从悦儿口中唤出,我心头也是有所震撼,随即稍稍将悦儿说出的二字放于心中仔细揣度与思量,心有兴味,倒也没说话。
我对姑苏凤瑶,终是没有太强的喜欢与爱意,我只是,一直记着她与我的初见,从而,心生恻隐,一直不愿真正害她罢了。
但如今悦儿突然说出这二字来,我虽为诧异,但却并未及时反对。只道是,一个人茕茕孑立得太久,加之我又与她都是想要努力活着甚至不惜一切想要报仇的人,是以,正也因为是同类人,倘若两人当真走在一起,似也没什么不好。
只奈何,她却是极为抵触悦儿口中这‘娘亲’二字,尴尬之至,只是欲言又止,却也没忍心伤害悦儿,便也嬷嬷认了这话。
一路回城,朝夕相伴,虽与她高谈阔论过,但也与她闲暇调侃过,我与她都不容易在嘴上认输,是以一路上,倒也是有趣自在,并不乏味。
几日之后,马车终于行入了京都城。
那满身柔媚的柳襄,却是朝她当街而唤,那身上的所有勾引与魅『惑』之感似要朝她倾泻而出。
如柳襄那般人,我如今着实是看不惯的,心头也稍稍有些不适,再加之柳襄背后还有个意图扳倒我的主子,是以我对这柳襄,更也是没有半点的好印象。
我开口便朝他懒散悠然的道:“久闻柳襄之名,今日一见,倒如意料之中的一样……”鄙陋浪『荡』,登不得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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