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墨白继续道:“微臣以前总劝长公主为自己活上一次,却是不料,微臣竟会先为自己活上一次。而今受困于此,性命波荡,才突然发觉,天下江山,驰骋与野心,也不过如此。又或者,许是因长公主在微臣身边,亦或是长公主忧着微臣,欠着微臣,微臣倒发觉,许是给长公主恩惠,让长公主忧着微臣,记挂着微臣,也并非,是坏事。”
“摄政王性子便是如此极端?欲让本宫记挂于你,方法有千千万万,奈何你却独独择了这种。你当真以为,一旦你性命不保,命丧黄泉,你以为,本宫会记得住你?待你亡了,本宫定会启程回大旭,忧着本宫的皇弟,忧着大旭江山与子民,你以为,本宫还会记得你?”凤瑶浑身发颤,心口郁积上涌,终是忍不住嘶哑出声。
“你会。”
这话一出,颜墨白不曾耽搁,直白出声。
他这短促的二字,骤然令凤瑶后话一噎,却是不及反应,颜墨白那嘶哑却又平缓的嗓音再度响起,“往昔之事,微臣无需一一而点,就论如今,长公主能为了微臣出洞冒险,能为了微臣耗尽内力,能为了微臣惊慌失措,甚至,能为了微臣,情绪崩塌,颤抖哭泣。便是方才,震撼惊恐,情绪大涌,也不敢出声半字,生怕惊散了微臣。就论这些,长公主对微臣,上心。”
凤瑶恼怒一起,“你以为你能猜透本宫心思?颜墨白!你莫要太过自信!本宫昨日救你,不过是因……”
后话未出,颜墨白突然出声打断,“原因为何,长公主心底清楚,只是不愿面对。倘若当真因为‘恩情’,凭长公主这等冷冽硬实之性,何须,惊慌失措?动心便是动心了,长公主只是心有忌讳,不愿面对与承认。但如今你我皆是走过鬼门关的人了,共过患难,更共过生死,而今同为流落,此时此际,长公主对微臣,仍是,不愿交心?”
这话一落,他凝在凤瑶面上的目光突然深得厉害,苍白的面容上,也有复杂与厚重起伏,似在极为认真,又似在极为郑重的等待凤瑶回话。
凤瑶满心起伏,思绪早已是狂涌不定,各种心神缠绕,隐约之中,一种莫名的抵触感升腾而起。
她不曾想过他会直白的问出这话,甚至也不曾想过要回答,更也不愿回答。
而待沉默许久,两人也无声对峙半晌后,突然,颜墨白蓦的倾身而来,越靠越近。
凤瑶瞳孔猛缩,待得他鼻下的热气已吹拂在她的脸颊时,她顿时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要伸手推他,奈何待得两手刚刚贴上他的胸膛,他那干燥却又凉寒的唇,瞬时,贴上了她的。
刹那,满心的凌乱与起伏,骤然猝不及防的化为僵硬。
她只觉天旋地转,浑身颤抖虚软,整个人,也瞬时被他圈入了怀里,无力动弹。
天寒地冻,满地雪白。
然而此番在凤瑶眼里,唯一映下的,是他笔挺的鼻子,是他,那双微微而合,似在认真,又似在郑重的模样
。
心底,僵白一片,莫名诡异的平息。却是许久后,颜墨白突然离开了她的唇瓣,那双闭合的眼睛稍稍而睁,满目厚重的凝她,“毕生之路,许是还长。天下角逐,尘世浮动,一个人走,一个人撑着所有的重担与压力,自是太过辛苦。而长公主与微臣,终是一类人,不知长公主可要与微臣,结伴而行?甚至于,遵从你的心,好生的,与微臣……在一起?”
最后三字,他嗓音一沉,语速极慢极慢。
凤瑶面色陡变,蔓延震颤。
他微微一笑,苍白着脸,有些虚弱,又有些幽远厚重的道:“长公主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这话一落,稍稍将凤瑶推开。
身上的温度骤然消却,一股空荡感油然而生。凤瑶僵白的心微微一紧,待得刚刚坐定,颜墨白则突然将她的手捉了过去,开始将他的衣袍扯为衣条,而后细致的开始为凤瑶手上的伤口包扎。
“此地无上等伤药,长公主且坚持一会儿。许是不久,伏鬼等人便寻来了。”颜墨白头也不回的出了声。
凤瑶满目僵硬的凝他,一言不发。
他也未多言,继续为她伤口包扎,待得手上的伤口被全数包扎完毕,他又继续望向了凤瑶脖子上的伤口,仔细包扎。
他动作极轻极轻,只是许是身子骨并未恢复,此际稍稍用力动手,他面色越发的苍白。
整个过程,凤瑶僵然的凝他,一动不动,不曾言话,也不曾拒绝。待得一切完毕,她才见他缩手回去,目光深深凝她,继续道:“今日长公主在楼兰凤之人手下受过的所有伤,有朝一日,微臣定让楼兰上下加倍奉还。”
是吗?
不为他自己报仇,却偏偏是因她的伤而让楼兰上下加倍奉还。
这颜墨白,已然得罪了大盛,甚至还有心灭得大英,而今已与几国结仇,此番,仍是不安分,竟还想着打压楼兰?
越想,越觉不可思议,却又无端的心生紧张与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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