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这些究竟是为何,但如今却突然明确一点,许是自己并非真正在意她腹中的孩儿,而是,终还是曾经与尉迟雪蛮斗来斗去,冥冥之中,早已动心了吧。
奈何便是动心,这场情路却是走得艰辛,如今,既是那女人分毫不待见他,他花谨,便当真要如她所愿的不再叨扰她?
思绪至此,目光便越发迷茫。
待得许久,他才缓缓站起身来,逐渐下楼,待得出得酒肆,目光微扫,则见左侧不远,两名白袍修条的人影正静静立在一旁。
他瞳孔一缩,猝不及防怔住。
待得周遭气氛沉寂片刻,一道威仪清冷的嗓音缓缓而来,“上次回京,本宫还未及将你之事亲自与老瑞侯说,但想来许儒亦也是稍稍与他提了一些。而今,你跟着尉迟雪蛮并非得她心意,你仍还要一直跟随下去?”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威仪,只是那脱口的腔调,却并无责备威胁之意。
花谨蓦地回神过来,越发羞愧难当。
当初便而是辜负了她的期许,不顾一切的在她眼皮下带着尉迟雪蛮跑了,而今小镇再见,无论上次还是这次,这人啊,竟都不曾对他怒过半许。
花谨心有怅惘,垂头下来,羞耻之意层层上涌,有些不敢看凤瑶的眼,仅待兀自沉默片刻,他才低声道:“微臣父亲那里,微臣到时候自会亲自去交代。”
凤瑶淡道:“亲自去交代?你何时回去亲自交代
?是要待尉迟雪蛮救出她娘亲后,你再领着她去你父亲面前亲自交代?花谨,你且想清楚,尉迟雪蛮并非你能控制之人,且她心思不在你身上,本宫也知你对她放不下心,但此番楼兰之行必是凶险,你若当真追随她去了楼兰,你该是知晓,后果如何。”
花谨咬了咬牙,低声道:“微臣知晓。只是,蛮儿的娘亲还身陷囹圄,她又怀着微臣的孩子,微臣作为男人,无论如何都不可在这时候弃他们娘儿俩不顾。要不然,微臣枉为男人。”
他这话突然变得底气十足。
却是这话一出,连自己都抑制不住的怔了一下。
方才本还心有摇曳,迷茫丛生,而今倒好,竟又像是个良男般大义凛然的说出了这席话来。
一时,心底也抑制不住的染了几分错愕,但又因自家长公主与颜墨白在前,不好出尔反尔的发作。
随即片刻,他强行按捺心神,稍稍挺了挺腰板。
然而便是如此,凤瑶心底则是了然一片。
她目光在他面上扫视几圈,随即便将瞳孔挪开,幽远之至的凝在了前方远处,正要言话,不料正这时,身旁一直不打算插言的颜墨白则懒散悠然的出声道:“雪蛮此人极喜孩子,你若善待她,她许会看在孩子面上接纳你。”
这嗓音着实没带什么感情,且这番话落得花谨耳里,无论怎么听,都像是被贬低了一般。
遥想当初他花谨,在大旭京都时,自然也是一号人物,而今竟被颜墨白如此评判,大男人的面子自然是猝不及防的跌了一半。
他眉头一皱,眼角也跟着有些抽了抽,则是片刻,便咧嘴而笑,“驸马爷倒是想多了,蛮儿对我啊,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她常日对我悍得紧,但每到关键时刻啊,她总是依赖我的呢。”
颜墨白漫不经心的笑,那双漆黑的瞳孔似如看透一切,染着几分讥然之色。
花谨正了正脸色,不愿与其多言,仅是稍稍将目光落回凤瑶面上,恭敬道:“微臣当日在曲江之地带走雪蛮,实属无奈,但如今长公主不与微臣计较,微臣谢长公主不责之恩。微臣父亲那里,微臣定会给他一个交代的,待得蛮儿将她娘亲救出来了,微臣便领着蛮儿一道回京去拜见父亲了,许是那时候,微臣的孩儿也已出世,父亲那时候见了孙子孙儿,该是高兴的。”
这话说得容易,只是,话语中的事,无疑是隔了千难万阻,难以实现。
凤瑶心头有数,一切明然。
待回头过来再度将花谨凝望片刻,便低沉道:“你既是心思如此,本宫自不会差人强行将你架回京都。你也非稚嫩的年纪,自当为自己所做之事负责,也望你自己好自为知,毕竟,日后若出了差池,本宫与你父亲,都鞭长莫及,为你善后不得,如此之下,便也只有靠你花谨自己的努力与造化。”
这话入耳,花谨面色微变,待沉默片刻后,极是恭敬的朝凤瑶垂头道:“长公主之言,微臣记下了。此生之中,也谢长公主的几番不杀与包容之恩。待得有朝一日,微臣定回大旭,继续为大旭,为长公主,献得忠孝。”
凤瑶凝他片刻,无心再言,仅是按捺心神一番,稍稍转头朝颜墨白望来。
他则勾唇而笑,整个人懒散儒雅,温柔如风,他那双漆黑的瞳孔在她面上扫视一圈,似已知晓她心意,随即便朝花谨随意告辞一句,而后便牵紧了凤瑶的手,缓缓转身而行。
“恭送长公主,恭送驸马。”
花谨越发战端身形,恭敬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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