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想,晏长风小时候对北都的反感大概就是起于这个表姐。
姚文媛是典型的北都贵女,容貌端庄,才情满腹,且兼具一点傲气。她的傲气跟柳清仪的恃才傲物还不一样,她是自持高贵,她的眼睛只看得见能与她平起平坐的贵人,或是比她更高贵的人。
她看得上晏长莺的人品才情,却看不上她的出身,态度属于尚可,而对于晏长风,她是哪哪都看不上,因此毫无态度可言。
晏长风心宽,不在意别人的态度,但是她反感这种高贵的无差别攻击,当后来她发现这种自持高贵的鄙视普遍存在于北都贵圈,她自然对这个圈子就嗤之以鼻。
“这位可是文媛表姐?”晏长风倾身询问外祖母。
大长公主道:“正是你二表姐,你们许多年没见了,模样都变了好些。”
晏长风附和:“可不是么,二表姐比幼时更加端庄漂亮,我还当是宫里的哪位表姊妹,一时竟没敢认,我记得表姐比我大两岁,可有婚配?”
她这一口气戳了姚文媛两个痛处。
姚文媛才貌兼备,名满北都,身份上却只是个侯府二小姐,这是她的痛点之一。这个身份不低,却总差了那么一点,就放在家中姊妹里来说,不排前也不靠后,既没有长女的尊贵,也没有幼女来的讨喜,她自身的优秀就显得有些尴尬。
再说这婚事,因为不是长女,所以未来夫婿的身份上自然就差了些,这是眼下她心里过不去的坎。
“去年已经定了婚。”大长公主说,“定的是征南将军家的长子,一边过了年就要完婚。”
晏长风明白了,难怪姚文媛刚见面就对她冷嘲热讽的,原来是未来夫家比不上宋国公府门第高。
征南将军镇守西南边防,是有实权的一方名将,倒也不算辱没姚文媛,只是非皇族非有爵位之家在她眼里都属于低嫁,所以心里一直有怨。
再加上晏长风一个粗鄙的商贾之女居然嫁得比她好,心里自然更不是滋味。
“征南将军可是叫人敬佩的名将,那是要恭喜二表姐了。”晏长风是真心恭喜。
但姚文媛也是真的被扎了心,当即就使起了小性子,“什么名将,你喜欢赏给你好了!”
说完便甩袖走了,闹得齐氏好生没脸。
“这孩子!越发惯得不像样了,母亲莫怪,我回去肯定好好说她!”
大长公主淡淡地瞥了齐氏一眼,“是得好好教,去了婆家可没人纵容她这大小姐的性子。”
齐氏越发尴尬。
闹了这么一出不快,大长公主也没了兴致,说话便打发众人下去,只留了晏长风说话。
“你坐到我旁边来。”大长公主示意晏长风坐到榻上,随意问道,“雪衣丫头,你这一路可还顺利?”
晏长风闻言眉间闪过一丝游移,但只有一瞬,快到几乎不见,她笑道:“顺风顺水,就是有点冷,好悬没把我冻死。”
大长公主何等眼力,一看便知有事,“有什么话你尽管与外祖母讲就是。”
“外祖母您可太敏锐了,什么也瞒不过您。”晏长风有些无奈道,“是真没什么事,不过是路过泰安州的时候遇上了几个刺客,有身边人护着,什么事也没有。”
大长公主一惊,“刺客?”
“是啊,这也是常有,我家生意上少不得有几个仇家。”
小孩子家的轻描淡写让大长公主一时分辨不出她是刻意的还是天性如此,她仔细瞧了这孩子眉眼片刻,直视着问:“丫头,让你代你大姐出嫁,可有怨言?”
大长公主上了岁数,越发有威仪,一双眼睛似能把人看穿。
“没有怨言。”晏长风不假思索,“大姐自小疼我,不知替我背了多少罪过,便是为她豁出命去也甘愿。”
大长公主审视片刻才笑着点点头,“好孩子,那你可想过,既然我知道你大姐前世有那样的遭遇,为何还要与裴家联姻?”
晏长风依旧是毫不犹豫:“外祖母做事自有道理,我爹说了,让我只管听您的便是。”
“你倒是会讨巧!”大长公主笑着拿手指点她,“你是个聪明孩子,既然你早晚要嫁,有些事也该让你知晓,如今朝中大局未定,宋国公至今仍旧中立,你太子表哥需要他的支持,我这样说你可能明白?”
晏长风明白也不太明白。
如今太子与秦王龙虎相争,今上态度意味不明,太子需要招揽更多的支持这一点她明白。不明的是,外祖母既然信了法印大师那套死而重生的说法,就该从大姐的遭遇里猜到,宋国公最后支持的未必是太子,或者说,干脆从一开始就是阳奉阴违。
总之,宋国公这个支撑靠不住。
既然靠不住,何苦再搭上一个外孙女?甚至是一个晏家?
要么是大长公主未知前世全貌,还想再赌一把,要么就是她还有其他打算。
当然,这不重要,因为晏长风已经单方面不相信宋国公的操守,此人是敌非友,不值得赔上一个晏家来与大长公主去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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