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长风久违地见到了柳清仪,比起上次在太原府见面,她又清瘦了不少,却多了一些“人气儿”,虽然表情还是淡淡的,但不再是块冷清的千年寒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了战争的残酷,接触了太多生死。
话也多了起来,晏长风问她盛十一如何,她愣是编排出了一部损人大典来。
“我刚去的时候他脖子以下全不能动,人也晒成了黑炭,还瘦得脱了相,跟块人形肉干似的躺在那,我是不懂画画,不然一定画下来挂在醉红尘门口,让他昔日的相好们欣赏一下。”
“偏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我看他的伤,说什么本王力拔山兮气盖世,再砍他三天三夜都使得,又说什么本王自小练就铜皮铁骨,不过破了层油皮,我二话不说在他伤口上撒了点痒痒粉,他哭爹喊娘地叫了我八百声姑奶奶饶命。”
晏长风:“……”
十一表哥要是哪天嗝屁了,一定是嘴欠死的。
柳清仪:“前线是真的苦,开始吃不饱饭,他天天饿得灌凉水,我带了一些强身健体的丸药,好心给他几颗,他非要充冤大头,说什么本王不差钱,不白吃白喝,让我开价,我说五十两一丸,他说本王没有一百两一下的碎银子,一百两一丸成交,那我不赚白不赚,吃了有五十丸吧,当糖豆吃的,要不是我就带了那么多,他吃个千八百丸没问题,对了,她让我从他的私账上支,只管找你就行。”
晏长风:“……”
十一表哥把自己的家当交给她打理,除了留一些零用的活钱,全被她投了生意,五千两,账上倒是有,但这一笔银子出去,他年底之前就是分文没有的穷光蛋了。
柳清仪:“哦,还有止疼的药,他常常带伤上阵,疼得受不了就让我给他局部麻醉,又不肯承认自己怕疼,非说看我一个孤家寡女流浪江湖不容易,施舍我一点过日子,这一笔大概有一千多两吧,我白赚了一千两,看在他病得不轻的份上,我去个零头,收他一千两就行。”
晏长风扶额。
柳清仪:“还有我去太原府的跑腿费,五百两,药材他说会找圣上要钱,不用我们出,还有什么军医补贴,还有照顾他的费用,救命之恩费……七七八八加起来一共六千两吧,我也是没想到蜀王殿下的银子这么好赚,不然说什么也早找他了。”
晏长风脸都绿了。
一万二……冤大头都得叫他祖师爷!
“小柳啊,是这么个事。”晏长风斟酌着怎么在保留十一表哥颜面的前提下,告诉柳清仪他根本没那么多钱,“十一表哥的钱是在我这里,但我基本都投了生意,现钱也就五千两,剩下的可能得明年年底才能拿出来。”
“那没关系。”柳清仪倒是好说话,“我不缺钱,就只怕他明年再欠我几千两,再累计到后年去,二姑娘还是劝劝他别那么虎吧,我都不好意思坑他了。”
晏长风:“……”
“对了二姑娘,裴显快死了。”柳清仪把裴显在北疆的所作所为一一告知,“盛明宇把人砍得就剩一口气儿,让我给吊着,一定保证他活到北都,没我的药,他最多活不过两日,哦,这吊命费也是一笔支出,算了,我就给他免了吧。”
晏长风心说十一表哥干得好,给裴二除掉了一个麻烦,否则等他拿了军功回来,国公爷定要抬举他,又是一番不见血刃的斗争。
战场固然凶险残酷,却可以非敌即友,可以真刀真枪的对战,比起被算计了还要顾忌理法的尽是暗刀暗枪的后宅,朝堂,不知要好了多少。
“小柳,还有件很棘手的事要麻烦你。”晏长风跟她说起安和王跟谢澜的事,“如此可能判定两个人有血缘关系?”
柳清仪摇头,“仅凭这一点肯定不行,起码先证明秦王不能生,再找两三样安和王跟谢岳有关系的蛛丝马迹,不必很准确,只要足够引发别人怀疑就够了。”
晏长风是想反证明,如果能证实安和王不是秦王亲生,就足够叫人怀疑秦王不能生,毕竟想要验证秦王不能生不是容易的事。
或许……她忽然心生一计,或许可以利用太子!
“小柳,陪我回趟侯府。”
两人自二院里出来,正遇上裴延庆跟赵氏回府。
裴延庆跪了一宿,又因为老三的事被圣上责骂一通,整个人好似霜打的茄子,弯腰塌背,精气神儿全无,得被两个随从架着走。
赵氏比他还惨,她没挨打也没挨骂,只是在白夜司冰冷无情的黑石牢房里待了一夜,却是发丝蓬乱,脸色煞白,两眼无神,好像被妖魔鬼怪吸走了魂魄。
往日晏长风站在她面前,她必要横眉冷对,今日却好像不认人了似的,顶着两只乌黑的眼圈神色呆滞地看了晏长风半晌。
“父亲,母亲。”晏长风意思着喊了两声。
不喊还好,这一喊,仿佛点醒了僵尸。裴延庆用胳膊肘将搀扶自己的随从撞开,强行站直了身体,勉强维持住国公爷的体面,然后重重地哼了一声,一瘸一拐地往北定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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