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沉了口气,缓和道:“我确然没什么本事,一把岁数了也不想过问朝政,可不过问行吗?皇子中没一个能挑大梁的,唯有个秦王,却一心只想篡位,联合容妃害了圣上,若非我及时出手,圣上怕是早就……我背负骂名倒没什么,只要太子能安然登基,便尤他自己闹去,我什么也不过问了,乐得回家享福!”
余太傅一个成日把祖宗礼法挂在嘴边的人,自然不喜大长公主干涉朝政,可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局面也只有她能控制住。
“罢了,”他起身道,“我便出去卖个老脸,让大家消停些,一切都等叛乱平定后再说不迟。”
大长公主:“便有劳太傅了。”
等大殿中的人都退去,晏长风才从后殿出来。她方才都听见了,确实佩服外祖母的敏锐与果断,她知道有玄月阁在,太子多半死不了,可外祖母什么也不知道,能在一众乱象中抽丝剥茧明辨是非,靠的都是脑子。
“外祖母,我想出宫一趟。”
大长公主揉着头,抬眼瞪她:“你出去做什么?”
晏长风打算出宫联系玄月阁的兄弟,将那所谓主教揪出来,只要抓住了他,城中乱象自然就平息了。
但她不能直说,“听余太傅所言,禁军与兵马司已经陷入被动,我猜想,恐怕是有人冒充禁军在百姓中打着您的名号做乱,带动百姓反抗,事情必要有个源头,控制住源头才能解燃眉之急,禁军目标太大,也不可尽信,而我不起眼,又有些人脉,或许能找出始作俑者。”
大长公主思索一番,倒是使得,这种时候百姓排斥官府,官兵使不上力,丫头扮作百姓出去反而有发挥余地,不求她控制源头,起码能打探到可靠的消息。
“也罢,我叫几个人跟着你。”
“叫人跟着哪行?”晏长风说,“他们胆敢在北都城闹事,都不是等闲之辈,定能察觉,到时反而不妙,我化作百姓,不会有事的,一旦有消息,我会求助禁军的。”
不是耽误的时候,大长公主摆手,“你去吧,消息有没有是其次,你给我全须全尾地回来。”
“我知道了外祖母。”
晏长风出宫时,太子刚刚死里逃生。
方才情况万分危急,一个流民不知从哪掏出了匕首来,面目狰狞地直刺向他的心口,是裴修及时出手救了他。
他慌乱不已,压根儿没看见裴修怎么就从好几个人之外冲过来的,只觉得眼前一黑,他被一巴掌拍进了马车里。
可进了马车也不安全,又不知从哪射来弩箭,箭能穿透马车,好几次他险些被穿透马车进来的弩箭射中,若没有这马车挡着,他早被扎成了刺猬。
他也顾不上体面,抱头蹲在马车坐下,用被子蒙着头脸,掩耳盗铃地躲着。
马车外面是腥风血雨。
裴修在太子车驾外,挥刀抵挡射来的弩箭,陈岭跟葛飞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以他们的身手,尚能应对流民与流箭。
可其他人就惨了,禁军要保护太子以及那些个无用的贵公子,应对流民尚且吃力,根本无法抵挡四处流窜的弩箭,瞬间就死伤大半。
禁军撑不住,公子哥儿们也就遭了殃,除了一些武将还有擅长骑射的,几乎全军覆没。
刘鹤倒是安然无恙,他自知身手不济,流民动手之时他先是吆喝了一嗓“保住裴安”,然后就拉着跟他一样没用的汪蒲躲进了马车底。
幸而他这一嗓子及时,禁军及时救下了兽笼中的裴安。
不过后面的事就完全不受控了,躲在马车底的刘鹤只能看见眼前的尸体不断增加,有流民的有禁军的,尸体多到几乎能给他当盾牌的程度。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几辈子那么长,忽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马踏声,而雨水似的弩箭也在同一时间停了。
裴修循声望过去,只见北方有大批人马正朝这边浩荡奔来,他先是心里一紧,待看清竖起的大旗,瞬间松了口气。
是盛十一回来了。
裴修前几日收到了八角的信,知道这家伙要回来,倒也不奇怪,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盛明宇带的人不多,但沙场归来的气势足以震慑暗中放箭的鼠辈。他一声令下,身边的兵将立时杀气腾腾地冲向被围困的太子一行,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剩余的流民,然后追击逃跑的弩箭手。
不消片刻,那些弩箭手连尸体带活口,一股脑被带回,排成数排整齐划一地堆在了太子面前。
裴修嘴角一抽,盛十一这家伙公报私仇,一回来就以救驾为名给了太子一个下马威。
太子战战兢兢地躲了半天,好容易消停了,一出马车就看见一排排尸体堆在面前,个个脸朝着他,活像死不瞑目集体来找他索命来了,险些当场吓尿。
还没缓过来,又见盛明宇身披铠甲,大马金刀地杵在他面前,铿锵有力的喊道:“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明明只是见礼,但不知为何,太子的心直抽抽,仿佛盛十一要活吞了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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