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邡随着翠姑来到秋霞居,与正从礼佛堂出来的谢必安碰了个正着。
距离泾阳一别,两人已有半月余未见。
谢必安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窄袖澜袍,头上扎了纶巾,昂首走来的时候,确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气势。
什邡微微垂眸往走在前面引路的翠姑身后靠了靠,实在不想与他有半分接触。
奈何谢必安眼神好,远远便瞧见翠姑身后的什邡,遂姿态悠闲地停下脚步,敛眉看向什邡:“闻娘子!”
走在前面的翠姑连忙躬身施礼,并微微侧身让出身后的什邡。
这下避无可避,什邡淡淡地应了一声:“见过谢表兄。”
谢必安垂眸看向什邡,熟稔地问了一声:“身上的伤可是好了?”
什邡愣了下,感觉有一道视线正火烧火燎地盯着她的肩膀。她抿了抿唇,客气地说:“谢表兄关心,已经无碍了。”
谢必安忽而笑了下,上前两步。
什邡只觉得眼前一道阴影笼罩下来,下意识想要向后退,却听谢必安贱贱地说:“还是要多加小心才好,女娘身上落了疤,总归是不好的。”
听完谢必安的话,不止什邡有种不妥的感觉,便是一旁的翠姑也忍不住蹙眉,只觉两人之间气氛诡异,忙插嘴说:“回谢公子,老夫人已经在等闻娘子了。”
谢必安淡淡地乜了她一眼,眼中透出一丝不喜,淡淡地说:“既如此,便去吧!”
翠姑忙说:“谢公子!”
什邡垂眸朝谢必安颔首,跟着翠姑快步往前走。
与谢必安擦肩而过的时候,突觉袖子被人扯了一下,什邡连忙回头,正迎上谢必安深邃的眼。
四目相交的瞬间,什邡只觉自己宛若跌入冰冷的寒潭,一股冷意顺着脊背窜上心头。
她用口型问他作甚?
谢必安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什邡耳边说:“祖父生前最重诺!”
什邡还未来得及品味他说的话,翠姑已经回身蹙眉看她:“闻娘子!”
什邡连忙抽回神,抬腿追上前面的翠姑。
穿过礼佛堂,后面便是林家的家祠。
翠姑推开家祠的大门,里面灯火通明,墙面打着鎏金台面,上面供奉着林家历代祖先的牌位。
长明灯经久不灭,红烛堆叠出层层波澜,林老夫人背对着她站在正中央的牌位前,手中捻着细香。
她把细香凑到长明灯前,跃动的火焰很快包裹住细香,淡淡的檀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翠姑缓缓退了出去,并随手关了门。
偌大的家祠里安静得落针可闻,什邡没说话,静静地站在原位看着林老夫人将点燃的细香插进香炉。
年过半百的林老夫人已经头发花白,但整个人仍旧有种世家贵女身上特有的清贵姿态,宛如岁月只是消磨了她的容貌,却从没有磨平她身上的棱角。
什邡微微垂眸,思忖着林老夫人让她来这里的目的。
不过须臾,林老夫人突然转身,威严的目光看向什邡,波澜不惊地对她说:“既然来了,便上炷香吧!”
什邡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林老夫人,许久才淡淡地说:“老夫人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儿么?”
林老夫人见她不肯过来,微微叹了口气:“也罢!我知你心中埋怨,你与昇哥儿的亲事是老爷子在世时就定下的,按理不管闻家发生什么事,这事都不能委屈了你。”
什邡垂眸看着露在裙摆外的鞋尖,把自己带入到闻喜的身份中,一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女娘独自寄人篱下多年,本以为心心念念的未婚夫来接她成亲,结果千里迢迢到了益州才发现她的婆家根本瞧不上她,不仅处处冷待,还即将以妾室之礼迎她进门,这般不堪的真相,怎能让她不愤怒、不委屈、不难过,不怨恨呢?
可她又能如何呢?林家已经笃定了她不会愤然离开,因为一旦离开林家,她连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也没了,闻家根本容不下她的。
思及此,一股难以言说的怒火在什邡心头蔓延,她冷眼看着林老夫人。
似乎感觉到她眼神中的冷漠和讥讽,林老夫人微微蹙眉,但仍旧继续说道:“林昇去长安之前,林家确实准备以正妻之礼娶你,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昇哥儿他……”她微微顿了一下,扭头看着墙上冰冷的牌位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对昇哥儿用家法么?”
什邡隐约能猜出一点,但这一点却不能在林老夫人面前显露出来,于是故作狐疑地问:“因为曹记?”
林老夫人摇了摇头,指着墙上其中一只牌位说:“他当着祖宗的面说此生非你不娶,若是我逼迫他娶别人,他宁可离开林家。”
什邡心中冷笑,所以呢?所以林家就能背信弃义,改妻为妾?
林老夫人见她毫无所动,眉头微蹙,声音渐渐冷了下来:“闻喜,昇哥儿是从小在我身边长大的,他是什么样,我比谁都清楚。哪怕就在几个月前,他也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什邡的心渐渐冷了下来,心中隐约有了一种猜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