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席卷名为恐慌的寂寥,漫过机关城平整的街巷。
甚至连不幸从枝头掉落的叶片,都不敢作声,生怕惊扰了那隐藏在暗处的恐怖。
一缕灵光吹进开着的窗子。
须臾之后,凝聚成高大身形。
“苏夜,老夫此来,是想请你离开机关城。”王老爷子坚定的眼神和语气,蕴含着名为大义的决绝。
“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那大妖也会把我抓回来。
世界本就是樊笼,我已无处可逃。”苏夜伸手指向桌岸对面的圆凳,“老爷子,请坐。”
王老爷子豪迈坐下,看着表情和心境依然平静的苏夜,半晌无言。
“今晚的月亮很圆,正适合饮酒,”苏夜轻声道,“您若无事,不知可与晚辈共饮几杯?”
“苏夜,你果然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老夫便与你喝这一场月下酒。”
说罢,右手猛地一拍圆桌。
将桌案与圆凳,连同坐在对面的苏夜,带到了明月映照的高空。
“现在……是不是离月亮更近了?”
苏夜看着下方数百米的机关城。
随风摇摆的灯笼,像是在摇旗呐喊,帮他们提振声威。
一道雷光闪过,龙族敖澈来至半空。
“不愧是威震大乾的王老爷子,喝酒的地儿都与常人不同,”敖澈笑道,“不知小龙可有荣幸,与二位同桌共饮?”
“敖前辈,正愁没好酒。”苏夜豪爽笑道,“您可曾带了龙宫秘酒?”
“从不离身。”敖澈摄来客房中的圆凳,坐于苏夜右手边。
无形中,令王老爷子坐于上首。
敖澈召出一个红色酒葫芦,置于桌案之上。
王老爷子拊掌道:
“龙宫秘酒,可助强化体魄。其味更是鲜美。老夫也有许多年,没饮过这种酒了。”
“三位饮酒,缘何不邀请贫道,”沈庄的声音缥缈而来,“可是觉得我云天宗,不敢与那煞妖为敌?”
“沈前辈,只是一时兴起,故而未曾相请。”
王老爷子召来一张圆凳,豪迈道:
“沈道长,不管老夫过去和云天宗有怎样的恩怨。今朝一杯酒洗净风尘,埋葬那过往的爱恨情仇。”
沈庄毫不客气地落座,笑道:
“贫道正有此意。”
两人相视而笑。
敖澈轻声道:“如今合欢宗选择暂避锋芒,其余四方阵营,悉皆同桌共坐。若不……”
“陆某不请自来了。”陆景瞬身至全城可见的月下圆桌。
沈庄摄来一张圆凳:“陆大人,请。”
“我等因夺取生命之种而奔赴机关城,结果阴差阳错,竟成了同一阵线的战友。”敖澈不由感慨。
几人皆有所感。
一阵寂静,被苏夜召出的上品醉仙酒打破。
他朗声道:
“是非对错,私心争斗先放一边。既然诸位皆有志对抗那深不可测的煞妖,便算得为天下苍生计的豪杰。
我出身山村,不慕功名利禄,专爱纵剑江湖。
今朝能与诸位共饮,实乃平生一大快事。”
王老爷子雄浑声音响起:
“苏夜,你这句话,说到了老夫心坎里。
老夫素有木王之称,最初实则是个蔑称,说我是榆木脑袋。凭着这双铁拳,硬生生让世人知晓了木王威名。”
“王前辈果然气概非凡。”敖澈道,“若非生命之种问世,小龙还在东海盘桓,绝难遇到诸位豪杰。”
“岳丈大人,小婿来迟也。”隐藏日久的鲁巨子,坦荡回到机关城。
若是死亡无法避免,他不想做缩头乌龟。
必以墨家巨子之名,守护机关城到最后一刻。
沈庄扔出一个酒葫芦。
鲁巨子伸手接住。
“我提议,咱们共饮一杯。”陆景被众人身上的江湖气感染,不由忘却身为三品大员的矜持与保守。
六人举起酒葫芦,仰天对月畅饮,将整壶酒一饮而尽。
不觉尽兴,接连饮尽三个酒葫芦。
王老爷子没有施展神通,以最本真的状态,享受酒液带来的微妙感觉。
大呼一声:痛快!
“贫道终于明白,为何那么多人,都是酒不离口了。”敖澈道,“这酒葫芦里看似装的是酒,其实是人生豪迈。”
沈庄笑道:
“敖道友,你现在明白过来,也不算晚。”
陆景拿起一个酒葫芦,看向苏夜:
“陆某和两位有过嫌隙,今朝借这个机会,与你们共饮一壶。”
苏夜潇洒召酒葫芦入手,指节拨开瓶塞,豪迈道:“干!”
“干!”
两人将葫芦里的酒,再度一饮而尽。
原本寂静的机关城,因这月下奇景,逐渐变得热闹。
懂眼的长者,指着天际饮酒的人。
告知年幼的孙儿,每个人的身份。
“他们为何要在月下饮酒?”
“恐怕除了他们自己,没人知道真正的原因。”长者并未妄加揣测。
小童嫩手托腮,看着月下人接连饮酒,不禁生出对长生证道的向往。
酒过三巡,众人喝得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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