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弘冀失望不已,这位昔日的故友,原以为他能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怎么也是来劝和的?
此番好不容易领军出征,若真无尺寸功劳便南归,只怕回国之后自己的处境会更加艰难,那位韬晦已久的弟弟估计要乐出声来了......
李弘冀刚想开口,又见孟笏继续说道:“北伐大军惨败于徐州城下,江北又起叛乱,我大唐正是内忧外患之时,而朝廷也迟迟不见旨意下达。如今我军疲敝,孤立无援,而周军正是气盛之时,北伐之事已不可为!殿下乃陛下亲子,绝不可陷于周国!......”
李弘冀冷冷地说道:“孟刺史,此次北伐大军徒劳无功,本王既领兵来援,若不继续征战,岂不辜负了父皇的期望!况且我大唐王师,天命所在,岂能因一时挫败,便轻易与北国言和?孟刺史,不必劝了,除非父皇下旨,否则本王——”
孟笏径直打断道:“好,既然殿下想战,为何我大军却一直在下邳城迁延时日,不战不退?难道真要等陛下的旨意到来才做决断么?下官虽然不懂兵事,但也知战机瞬息万变!
下官一路北上至此,才得知宿州等地早已被周军收复,如今这下邳城已是真正的孤城,那周国皇帝郭威正在亲征,再这么拖延下去,等到周军主力南下,到时可就晚了!
请殿下速速做出决断!不管是战是和,万不可再拖延!”
李弘冀沉默了片刻,这孟笏所言道理,他又怎会不知?在这下邳城中拖得越久,形势便越发危急,继而怒声道:“你以为是本王在拖延么?本王早就想出城与周军决战,只是无奈罢了!”
这位燕王殿下的无奈,孟笏早就一清二楚,不说先前陈觉与李弘冀那两封内容截然相反的奏疏,单从此时刘彦贞戏谑的神情便能看得出来。
但他又明白,李弘冀建功心切,岂能容许自己无功而返?
大堂上气氛焦灼,果然刘彦贞也趁机跳了出来,领着几名将领出言道:“孟刺史所言有理!请殿下即刻遣使向周国议和!”
岂料孟笏忽然眼神锐利:“此时不可议和!”
这位濠州刺史话锋转得太快,包括燕王李弘冀在内,此时在场众将皆面面相觑。
一名副将疑惑地问道:“孟刺史,你不是来劝殿下南归的么?不是不可拖延么?怎么又不可议和了!你到底是何意?”
此时李弘冀也不由得眨了眨双眼,并不言语,只是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孟笏沉声说道:“下官确实是来劝说殿下南归的!但我北伐大军惨败,下邳已是孤城,如今寿州又起了叛乱,我大唐内外交困之际,形势已对周国极为有利!
先前徐州大败,周军已看轻我军,此刻遣使求和,周军岂会轻易答应?兴许会提出极为苛刻、甚至丧权辱国的条件来!那是耻辱之和!如今陛下并无旨意下达,你们难道要陷殿下于不义么?”
李弘冀连忙问道:“那孟刺史的意思是?”
“战!以战求和!”
孟笏径直起身,指着右侧一位将领大声说道:“下官原本以为我大军已疲敝,不堪再战!但今日入城前,下官亲眼目睹了这位周行逢将军率军攻袭周营,那周军竟然连败了几阵!只可惜此行人数太少,只得退回城中!
诸位,城外不过周军一偏师,我北伐大军到底是国中精锐,明明有一战之力,为何不全军出击?若想和,必先战!只有狠狠地打击周军,使他们不敢轻看我大唐王师,之后再言和谈之事!”
李弘冀一言不发,沉下心神在上位环视众人。
而刘彦贞不屑地摇了摇头,轻声笑道:“孟刺史,你想得未免太过天真!打仗哪有那么轻易,此时岂容你纸上谈兵?我且问你,若是这一仗打输了该如何?
周统军只不过是侥幸得胜而已,如今我军已折损过半,军心早就漂浮不定,若是贸然出战,导致全军覆没,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孟笏澹澹地回道:“全军覆没?在这里徒耗时日,便不会全军覆没么?未言战,先言败!徐州城下,刘统军败得不冤!”
“你!”刘彦贞脸色涨红,怒声道:“这里可不是你的濠州!这是前线!一介文官,竟敢在此大放厥词?我再问你,就算是打赢了,周军若不愿与我们和谈该如何?万一激怒了他们,再派援军到来,我大军岂不是更加危险?”
“周国若能派援军到来,下邳城早就破了!刘统军为何看不清局势?如今那周国皇帝正在亲征兖州,为何不亲征徐州?那是因为我军已被周军视若无物!
况且我军对于周国来说是外敌,而慕容彦超是内患,周国同样处于内忧外患当中!此时慕容彦超已坚守数月,我军若能出其不意,打一场胜仗遥相呼应,形势必能扭转,刘统军还不明白么?”
眼见孟笏与刘彦贞的辩论,渐渐演变成两帮将领的争执,李弘冀虽然不语,此刻却思忖起来。或许是错怪了孟笏,因为他无疑给了自己最好的答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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