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着我的手,冷得好似寒冬那屋檐垂落的冰,我颤抖着挽留她将要滑落的手指。她是这样薄这样轻,好像一用力就会破碎。
隔着红纱看不真切她的脸,风恰巧微微掀起来了一角,她伸手抚上我的脸。
她的手好冷,是外面的风吹了太久吗?我将袖中的暖炉递给她,她笑着落下一滴泪,我的掌心感受到这点湿润。
我将她抱进一辆马车,叮嘱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看。
我想离开的脚顿住了,我又回头,想再看看她。
红纱滑落下去,白雪词的泪轻点在我的手背。我珍重地将红纱再次盖回去,我想了想还是遵从内心,隔着那抹浅红色落下一个wen。
明明反复核对多遍,可我还是颤抖着将帘子合上,不再去看那双让我眷恋的眸子,她会被送去安全的地方,而我……
白雪词,你一定要按着计划那般平平安安。
两人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她攥着那颗遗落的珍珠,凤冠在裙边黯淡无光。
突然眼前一片漆黑,我看见白雪词被人逼下马车。
她在地上艰难地想要起来,却被那帮人踩住手,膝盖的旧伤裂开,鲜血在这个春日开出最残忍的花。
她的手被绑住,就像对待最低jian的奴隶一样,被人拖行。
“白雪词!”我拼命大喊,眼前却隔着看不见的屏障,她的泪让我觉得自己胸有成竹的计划多么恶毒,让自己的心上人去当诱饵,她主动提出何尝不是一种成全我。
她早就知道结局了,可我还困住自己的幻想里,天真以为还有大团圆。
我不知道这场看似天衣无缝的局里谁是棋子,也不知道皇宫里那些人到底是什么心思。
“公主殿下!”远方像是辛夷的声音,眨眼间我身处皇宫,苏茉珂拿着长剑,自刎而死。
我眼睁睁看着她的丈夫,那个传说中温文尔雅的驸马,他才是这场权谋的主导者啊。
辛夷见公主自刎,将手中的匕首刺向驸马的胸膛。
平时默默无闻的辛夷,此刻连刺驸马好几道,直至驸马再无气息。
她抱起公主往前,穿过了我。
“你要去哪?”她没有听见我说什么,只是默默走远了。
三
好像一切都结束了,在这场算计中,公主死了,侍女辛夷不知所踪,白雪词凶多吉少。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寻她,天地围成一个巨大的迷宫。
那些人被抓到了,他们满是仇恨的眼睛死死瞪着我。
“尊贵的太子妃的去向我们如何知道呢?”他们咬死了不知道,审讯的人束手无策。
而我走遍那周边的山林,在悬崖下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她。
白雪词身受重伤,筋脉寸断,问遍名医也回天乏术。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忍着病痛将没做完的事都托人去做了,她日益虚弱,汤药只是个病愈的幌子。
她这样聪慧怎么会不知道,可她含笑未语,饮下那一碗碗汤药。
夜深时分,她突然从浅眠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呕血。
“池雨时,其实我还有好多想做的,只是真的没机会了……”她没有落泪,可我看见了她红肿的眼眶。
她说都是天命,自有定数罢了。
那夜桃花谢尽,距离她所念的枇杷花开还有六月余。
此后枇杷花开,我依旧唤人将那些花瓣小心收着,制成熏香,终日点在殿中……
三
池雨时突然惊醒,白雪词还在烛火下绣着什么,他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怎么了?又是做了什么噩梦吓着了?”白雪词看着满头大汗的池雨时,将枇杷香囊放在他的怀中。
“安神,比你松柏香更润些……”池雨时放心了,惴惴不安的心又落入下一个梦境。
四
“陛下?”池雨时被侍女唤醒,甜羹还冒着热气。
“怎么?”侍女的脸倒是精心修饰过的,可他只觉得恶心。
“滚出去,痴心妄想!”池雨时看着那狼狈的影子,嫌恶地擦了擦衣角。
白雪词已经离世多年,她不曾入他的梦,许是怕他思念吧……
画像挂满她的画像,枇杷香终日不挺,在烛火下,她的面容未改。
只是岁月太折磨,你的耳铛何时来取?
愿天下如你我所愿,曾经我养了两只大雁,想着将来为聘,只是后来你我都不一样了。
五
白雪词知道这是死局了,她不会背叛他,之前来这里是何种心境她还记得。
只是这次,她没有退路了,准备好的毒药饮下,她不能拖后腿。
划开几道伤口,让毒药与血混合更快。
过去种种都浮现,她合上眼,在高高的树上,多了一具尸体。
这场梦太真,当她回过神,已经是血红一片。
原来啊,是落雨时雪作风骨,不是青梅竹马的雪落琴时啊。
只是太晚了,她原来的命运已经到了死局,错了却总是在最后才知道。
我错失的一生啊,谁来偿还呢?
五
池雨时不是那太子也不是皇帝,只是一个早早被抛弃的质子。
他假死当了一个花匠,专门养育贵族府上的枇杷花树。
趁战乱他逃出,一枚箭矢刺穿了他的小腿,剧烈的疼痛让他晕倒,做了一个很长很远的梦。
他赶去见她最后一面,残阳如血,她已经破碎,像是记起了那本该是他们的故事。
“白雪词,我们一起走吧……”池雨时抱着白雪词,走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或许下一秒就会死,但我只想见你。
雪作风骨落今时,雨停池上默默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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