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乘风没能看住季礼,也不知道二次审查那女子松口没有,重新去了一趟镇抚司。
诏狱的名头在燕京响当当,女子显然已经被施过一圈刑罚,伤口皮开肉绽,血淋淋的狼狈又血腥。
她被铁链捆住四肢,冷沉沉盯着二人,说:“就这点东西能吓着谁?”
陆乘风见她明明伤痕累累却依旧这么硬骨头,不由暗暗惊奇,道:“你倒是令我刮目相看,没想到从逍遥市买卖来的奴役竟然这么忠心耿耿。”
女子听闻冷哼一声,盯着人不说话。
陆乘风起身,在她面前来回踱着步:“你们这种自认义气的江湖人士,普通刑罚对你们没用,刀口上混日子的人更是不怕死,倒是好血性。”
女子冷哼一声,并未理会她的话。
眼下季礼随着竹舍消灭,单单凭借两封信根本不能定谁的罪,陆乘风必须想法子撬开眼前这个人的嘴。
可看她一副宁死不屈被打成这样。
陆乘风皱着眉坐回去,朝汪宁道:“还是什么都没说?”
汪宁显然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硬骨头的,说:“什么也没说,连名字都没问出来。”
陆乘风摸了摸下巴,说:“真是奇怪。”
汪宁想问哪里奇怪,又见她神情思索,想了想还是噤声。
陆乘风眯了眯眼,说:“吏部那边也没线索?”
汪宁摇头。
若想知道她的来历,看来得去一趟逍遥市。
陆乘风说看了一眼人,说:“看好人,别打死了。”
“是。”
青天白日逍遥市便如同废墟一般荒凉,陆乘风依照记忆来到那所木棚前时,正是黄昏时分,少女穿得破破烂烂,蜷缩在草棚里,身上盖着满是补丁的被褥。
许是察觉到有人走近,柳小小很轻的睁了下眼,然后又沉沉闭上。
陆乘风皱着眉蹲下,伸手一探:“病了?”
柳小小有气无力打开她的手:“滚开!”
这丫头可真是精力旺盛,病着呢还有力气骂人。
陆乘风张望了一圈,说:“就没人管你死活?”
她恨恨睁开眼,怒瞪着陆乘风:“给我滚开!”
龇牙咧嘴的。
陆乘风站起身,四周寒风呼啸侵袭着这里荒芜的一切,冷意掩盖不住,这棚子根本没法住人,更何况还是个发着热的病人。
陆乘风不知道她以前生病是不是就这么自己捂着被扛过来的,想了想,又蹲下来,说:“我有事想问你。”
自然没人理睬她。
陆乘风盯着人瞧了一会,想了想,还是道:“逍遥市的千面阁,那儿应该有记录往来奴役人的名字的东西吧,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弄到?”
柳小小拉起被拒绝回答她,躲在里面低声咳嗽着。
陆乘风久等不到回应,料想她应该不会回答自己了,站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听到压抑的闷咳时顿了顿。
柳小小只觉得五脏六腑快要被咳出来,她心想着自己估计是要死了。
死了也好,来时什么都没有,死了倒还有被褥盖一盖,这日子本就没几分意思……忽然被褥被掀开,冷风猛灌进来,吹得她不住打颤。
陆乘风一只手将人扛到肩上,默不作声。
柳小小有气无力却又跟条被活剐下锅的鱼一样挣扎:“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咬死你!陆乘风你混蛋你放开我!”
陆乘风将人一路扛出街,塞进马车回去,再将人提下车,整个过程像拎鸡崽一样。
卓三惊奇的看着扑腾不停的人,陆乘风将人提到一间空房中,这才道:“去请个大夫来。”
柳小小年纪小长得也不高,一张脸泛着晕红,被扛了一路差点没把前几天吃的饭颠吐出来,整个人奄奄一息却还是要起来走:“不稀罕你……”
话还未说完又被按回床榻上,陆乘风说:“你想死可以,等病好了再捡个没人的地方死,我看不见就成。”
这话说的!
柳小小一口气憋不住呛声道:“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陆乘风微笑以对:“没办法,谁让我还挺喜欢你,不然你一副快死的样子,死臭了都没人埋你。”
柳小小在病中说不过她,只恶狠狠瞪着人。
大夫诊过脉后确定是风寒引起的高热,加喘咳之症,开好方子,卓三抓好药煎上,喂药时柳小小死活不肯喝。
陆乘风正翻着册子,闻言皱眉:“不喝?”
卓三无奈摊手:“可犟了,又病恹恹的,属下不敢用强。”
陆乘风随卓三去看,柳小小缩在床角,整个人都在发抖。
陆乘风实在没见过这么皮的小孩,想了想,干脆利索端起已经变得温热的汤药,掰过人。
“我……不……喝……”
真是够犟的。
陆乘风没说话,将药抵到唇边,微扶起她,柳小小左右扭动硬是不张嘴,被陆乘风一掐后脖颈某处,不由自主啊了一声,接着便被强硬灌了进去。
陆乘风不会怜香惜玉,她擅长用最简单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药效发作上来,柳小小睡得昏昏沉沉,直到天黑,恍惚间又被扶起来,她已经没什么力气挣扎了,靠在人怀里跟条淋了雨的小狗一样,一口一口慢慢咽着药,鼻间隐约闻见一股若有似无的气息,她忍不住攥紧一角衣袍,身体渐渐松弛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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