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瑶捧着半个冰镇西瓜进来时,谢九霄正在同陆乘风一笔一笔算着帐,宣纸上密麻罗列着各项支出,一项项往上叠加得到一笔惊人数字。
程瑶看着还在往上增长的数字,眉头第一次拧成麻花辫样,她目力了得,虽只歪头站着看了两眼便明了大概:“增设弓弩战马,你想要一支比以往更甚的轻骑,别的士兵得多眼红,四大营岂能轻易同意,退一万步说就算四大营同意了,这钱从哪出?”
就凭朝廷拨付的那点银子,只凑合着够用,她这般大规模的挥用肯定不行。
陆乘风看着谢九霄记笔,说:“有钱。”
程瑶在对面坐下,将瓜捧放在桌上:“好大气,钱在哪呢?他?”
程瑶看了谢九霄一眼,说:“虽说谢家是有钱,但你这拿来自己用是不是不大好?你们这还没正式拜堂呢?谢家能愿意?人家也不是傻子。”
程瑶是一点也不顾忌谢九霄在这,有什么便说什么。
谢九霄记账写的字跟他平日里的字不太像,一板一眼的生怕旁人看不懂似的端正,像是书坊里成批刷出来的,陆乘风端详着他的字,听着程瑶的话,说:“我有钱,掏得起,轻骑想要在入秋前熟练的掌握弓弩,许多事便不能按部就班的来,我做事如果总要看旁人脸色,那我还不如回定安城关门睡大觉岂不更好。”
程瑶说:“这些最少十三万,还要加上训练中弩箭的损耗,朝廷今年只拨付了一笔十万两的军资吧,战马花费可不少了,东大营的铠衣磨损得厉害,得换一批新的,兵器之类的,你这造新弩的事一传出去,肯定有人要不满,你最好有点数。”
程瑶说完吞了口瓜,目光随意打量着,站了起来:“乘风,你什么时候还喜欢上养花了?你以前不是最讨厌这些?”
陆乘风目光随之看去,白瓷玉瓶内插着刚采摘下来黄粉相间的月季,跟青翠的嫩竹交叠摆在略案头,谢九霄昨天摘摆进来的。
程瑶目光往上稍稍一抬,墙上挂着一副图,她走两步靠近,停在图前。画中山势雄峻坚峭,古木浓荫,清风斜斜,意境清旷,空无一人,泼天大雨默默冲刷着这一片寂静。
程瑶说:“这画不错,哪买的?”
陆乘风指尖点在宣纸上:“这是最后一笔。”
说完站起身过去,跟她一块儿看画,陆乘风仰头道:“你还识画?从哪儿看出来不错?”
“我识个球的画。”
“不识你在这瞎夸什么?”
“这画好看啊,第一眼看着舒服,再仔细看就很明显能看出画师的意境,这般宁静中又裹挟着磅礴的画风,这画应该挺值钱吧,你果真是有钱了,竟然开始买这些奢靡玩意,说起来今日真晦气,撞见个故作风雅的公子哥,非说我坏了他一幅佳画,幸亏我跑得快,不然就要被他讹上了!我看这幅画明显比他那副好得多!”
谢九霄放下笔,扭过头正要说话,门外响起敲门声,卓三进门:“主子,有客到。”
陆乘风与程瑶扭头,陆乘风道:“何人?”
卓三道:“是找公子的,说是周家的人。”
周家?
陆乘风一时想起周丽华来,看向谢九霄,他走过来,朝陆乘风道:“我过去去看看。”
陆乘风说:“去吧。”
谢九霄跟着卓三刚到前厅,厅中人已经出来,就等在门口,远远便能看出个大概,谢九霄愣了愣,快走几步上前,那人似有察觉,抬目看来,谢九霄已经跑到跟前,满脸欣悦:“二哥!你怎么突然来肃北了?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好去接你的,你从晋西来的吗?回过燕京了没?”
男子着一身青衣,发束玉冠,笑容硬朗,语气却含温和宠溺:“姐姐喜得一子,我定然是要回去探望一番,又在燕京耽搁了不少时日,周记想要在肃北这边聚拢一个商行,我此番是过来探一探情况的,顺便过来看看你。”
卓三跟在身后惊了下,没想到这位一身书生气的青年竟是大名鼎鼎的周放。
谢九霄说:“二哥要在肃北建商行?”
周放跟人入厅:“只是初步计划。倒是你,你小子胆子是真的大!陆乘风是什么人你也敢喜欢。”
谢九霄道:“她能是什么人,外人传言都只是空穴来风,她什么样我最清楚不过。”
周放不由打趣道:“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先护上人了,都说女大不中留,我看男大不中留是真,瞧你这不值钱的样,怪不得我回去的时候说起你的事大哥直叹气。”
周放比起谢允谦,对谢九霄更是疼爱有加,当初谢周两家谈亲事时,谢益对周家的门第有些不大满意,谢允谦此前虽曾见过两面周丽华,但并无多大感觉,倒是周丽华很早便对谢允谦钦慕不已,一桩婚拖了又拖迟迟难定,周丽华直到日子越久希望越是渺茫,日渐消瘦起来,直到某日谢九霄帮着说了话,这亲事才定了下来。
周放环顾一眼,说:“她人呢?不在?”
谢九霄道:“在后房谈事。”
周放点点头,斟酌了一下:“我见一见?”
谢九霄略微诧异:“你要见她?”
周放道:“我来这一趟,都登门了,不见人是不是有点不大礼貌?”
谢九霄一时间不知道他是说谁不大礼貌,微微敛目:“二哥这话说的,乘风平日公务多,连我都不多叨扰——”
周放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她平日里都不大有空理会你?”
谢九霄:“……”
周放说:“这成什么样子了,你老实跟二哥说,她有没有欺负你?要是真有,二哥定然要好好帮你出口气!”
谢九霄哭笑不得道:“真没有,她对我很好,二哥,你就是道听途说多了。”
周放见他这般说,松了口气,说实在的,若是真见着陆乘风他心里不一定有底,年纪轻,不代表是软柿子好捏欺,这位传言中手上沾了无数条人命的女阎罗,在各地传言都是凶性狠辣,杀人如麻之流的。
周放道:“既是如此便好,我还要见个人,今日就不与你多话了,明日你来玲珑轩找我,我们再好好说些家里话。”
谢九霄起身,迎送人出去,点头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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