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溪出生的那天是一个清凉的秋日,天空中的白云在风的吹拂下缓缓流动着,宛如平静的溪流。云溪,这是他的母亲为他取的名字,很多人都不相信这美如诗句的名出自一个从没读过书的侍女口中。他的母亲名为乔婴,是白家大公子白峰回的贴身侍女,深受大公子的宠爱。去年冬日的酒会之后,醉归的白峰回和乔婴做了男女之间最为亲密之事,乔婴因此怀孕。深受宠爱的她得以将这个孩子生出来,她相信以白峰回的地位,这个孩子肯定会有着美好的人生。
可惜,事与愿违。
白家的大公子不可能娶一个侍女为妻。妻妾成群的时代在殷天武帝后就基本终结了,只剩下皇室和贵族可以继续享有这样的特权,因此这样的行为并非主流。更何况,乔婴的身份连个小妾也算不上。在这样的环境下,白峰回对乔婴的宠爱越来越淡,对于白云溪这个多余的产物,更是看都不想看一眼。在年幼的白云溪心里,父亲是自己母亲口中温柔而有才的公子,是完美的男人,是一个离他很远,如缥缈云烟般的存在。他从未得到过父爱,每天的生活就是在母亲的寝室附近独自玩乐,吃穿用度都是母亲为他带来的,虽然孤独,但好歹是一段平静的日子。
六岁这年,母亲对他说了一件事,一件重要的事。在母亲的恳求之下,白峰回以自己的身份为白云溪要到了一个上家族学堂的名额。母亲反复告诫他,去了学堂后一定不要惹事,认真学习就好。只要能学得知识,将来考取功名,便能出人头地,过上好的生活。白云溪记住了母亲的叮嘱,如果上学真的能让他过上这种好日子,那学堂肯定是个好地方吧?
第二天一早,乔婴摸黑起床为白云溪穿衣洗漱,提前做完各种工作后,她亲自将白云溪送到了家族学堂门前。此时已有不少孩子到了这里,他们看见白云溪身上的旧衣服和身后站着的乔婴,相互对视一眼便哈哈大笑起来。白云溪惊惶的走进教室,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怯怯坐下。看到白云溪的样子,这些白家未来的少爷小姐们更是变本加厉,直接跑到白云溪身边,有的推搡,有的揪头发,还有些直接动手打人。
“你看看他这副样子。”“真是,没出息的家伙。”“大公子根本不在乎他,他可能是个捡回来的野种!”“对呀,他妈是个卑贱的下人,也不知道大公子……”“傻瓜,傻瓜,木头人,哈哈,他真的一动不动啊,我们可以随便欺负他……”学堂之中,从六岁到十二岁的孩子都有。家族体制塑造了他们的性格,让这种不合常理的恶得以成为主流。
恐惧。白云溪并非没有感觉的泥娃娃,他只是因为恐惧而僵直,身体无法动弹,每一句话语都像是从他头顶洒下的一捧泥沙,越堆越高,直到掩埋他的身体,让他窒息。平日里孤独的他本渴望与人交流,但当他第一次来到有这么多人的地方,他对这里留下的印象只能是——地狱。他没法说话,没法做出动作,没法告诉这些人自己很讨厌这样的感觉。家族之中,没有权势和背景的人,只能收获这样悲惨的命运。
等到教书先生走进教室,这些孩子们才终于有所收敛,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看到白云溪的样子,教书先生先是眉头一皱,然后嘴角微微扬起。直接开始了课程。
“人不以恶为乐,可以称善……”教书先生按照惯例,接着昨日的课程开始讲课,白云溪赶紧调整状态,认真听讲。母亲交代过那么多次学习的重要,他当然要认真地听讲。
“白……那个,白云溪,你来回答一个问题。”教书先生看着白云溪,接着拿起了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字:恶。“告诉我,这张纸上的字是什么?”
回答问题?我要怎么回答问题?就像母亲问我的那些?“今天穿这件衣服冷不冷”“吃饭吃饱了吗”,就像这些问题一样吗?可这个字是什么,我不认识,没有人教过我……如此种种思维在白云溪脑海中浮现,最终,他只是小声地说出了四个字:“我不知道。”
“白云溪,首先,回答问题时要起身。其次,回答不上来问题要受罚,也就是——挨打。现在,走上前来。”教书先生戏谑地看着白云溪,眼中只有满满地嘲笑。
在孩子们的嘲笑与刻意都牵绊下,白云溪低着头踉踉跄跄地走上前去,来到了教书先生面前。教书先生看见他胆怯的样子,歪头轻笑着:“伸出手来,手心朝上。”白云溪只得照做,身体因为恐惧而不断地颤抖。教书先生拿起戒尺,对准了白云溪的手心,接着毫无风度地大喝一声,狠狠地将戒尺拍下。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整个教室,白云溪已经在地上蜷缩着抽搐,剧烈的疼痛刻骨铭心,让他毕生难忘。教室中的孩子们到底年纪还小,纷纷被这惨叫震慑,停止了嬉笑。教书先生看着地上的白云溪,一股莫名的厌恶让他再度扬起手,朝着白云溪的后背再接一击。这次,白云溪已经彻底晕厥了过去。教书先生摆了摆手道:“好了,惩罚完了,你可以回去了。”说完,教书先生开始继续讲课。不过,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看见白云溪还躺在地上,他心中一沉,赶紧伸手试探鼻息,发现白云溪还活着,这才松了一口气,把他继续仍在那里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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