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后,湛然就在房内打坐,回想着顾飞说的话。
恐惧来源于心灵对于未来事物的判断。
自己的心灵用‘也许存在也许不存在的后果’恐吓我,所以我的拳腿、我的功架通通变形。
如何才能将这个问题克服呢?
湛然眉毛渐渐向眉心聚拢,打坐中本来风清云淡的心情徒然消失。
这个问题就似心湖间砸入一个顽石,顿时水花四溅,荡漾起一波波涟漪。
乱!
千头万绪无法思量。
无论湛然如何思考都想不明白如何去克服自己对于这一点的恐惧。
但他又深刻明白自己腿法一切的破绽都在于此。
必须解决。
破除这一点心理障碍后,我的腿法定然有极大提升。
湛然也不清楚届时会有何等提升,但他就是有一种冥冥中的感觉。
既然思考不能得到答案,那么唯独只有行动了。
湛然起身,离开房间,快步走到演武的空地中央。
漠州的夜与别地似有不同,越到晚间夜空越亮,那一轮高悬于天的月亮洒落的光华似乎被少年人的心绪所吸引。
皎洁月华如流水从九天之上而来,环绕湛然四周,轻触他的肌肤,印得笔直站立的湛然如月华浸润,似谪仙临世。
蓦然,一道腿影出现,湛然身体急速跟上。
在他的眼眸中,四面八方全是敌人。
正如顾飞曾经演示过的那般,演武之时,无人似有人。
湛然的第一腿带着【风中劲草】的气劲,笔直如圆木捅出,他眸中的敌影剑突部位中招,立刻烟消云散。
不待丝毫喘息的时机,下一个敌影突兀出现于他的胯下,朝着他最害怕的位置攻击。
就是这一瞬间,腿法急速回收,湛然的身形出现一丝窒碍。
他的眉毛凝起,急忙一个朝天而起的回旋踢。
哪怕只是假想也会有恐惧之感。
怪不得实战之时那般不堪。
湛然停下自己的动作,缓缓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想象出无数种敌人向自己胯下袭击的方法。
既然怕,那就更要去想,让害怕变成麻木。
他的心神专一,脑速极快,仅仅是片刻间,他就想出不下百种方法。
湛然却摇了摇头。
这些都只是术,而不是道,不是本质。
就算想出一千种、一万种对应招式的解决方法也没有作用的。
敌人一定会有第一万零一种攻击方式。
直面恐惧!
恐惧才是我招式变形的根源。
湛然的心灵一阵阵悸动难受,似被无名力量死死攥住,还反复搓揉。
他一口气悬停着,口鼻不再呼吸,好像浸泡在永远游不到水面的深海中。
心急乱了神,清风拂过他的身边亦能感觉到湛然的情绪。
风儿们不再调皮嬉闹,簇拥着湛然这个风灵眷顾之人,在他耳畔轻吟。
湛然就那么一动不动,耸立于月华与清风之中。
良久良久,就连天上的月儿都拉过云朵休息了几轮,他的口鼻间渐渐有了呼吸。
绵绵若不存,一气入鼻,直下腹部,犹然不够,再至小腹、海底、大腿、脚踝……
这一口气绵长得像是要吸尽天地真灵之气。
湛然的身体也随之饱满着力量。
他的心渐渐安定,脑中纷乱的思绪通通消失。
山海玄元录苍茫从容略带闲鱼的声音悄然出现: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这句话语中饱含深意,恰恰切合湛然此时的状态。
同时,山海玄元录到底是元级封印物,自有其神妙之处,其声音也带着丝丝缕缕的道韵。
湛然心湖间的涟漪无踪无迹,只余下一片宛如镜面的湖泊。
他终于悟到了。
恐惧在心,本不是坏事,君子以恐惧修省正是一条通天大道。
早先自己只是知道了要去直面恐惧。
但不知要如何直面恐惧。
演武之时,自以为只要将一切所害怕的幻想在自己脑海,让自己麻木就可以适应,以此逃过恐惧。
真是大错特错!
这样的麻木不过是一种屈服而已。
直面恐惧应该是去观察恐惧,去分析恐惧。
不是去分析自己对于具体事例的恐惧,而是分析恐惧本身,对于恐惧抱怨好奇心。
去探究恐惧究竟是如何让自己变成自己不想成为的模样。
湛然此刻的心境、身体、灵气、都如同静止了,就连那绵绵吸入体内的气也停住。
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极致的静,他似能感觉到天地向着某个方向旋转,再一次体悟到风之意境,此刻的风儿运动中有脉络和规律。
又一次将心境升入非人的状态,但是这不是他所需要的。
湛然轻轻挥手将这样的状态打破,一切都动了起来,他吸入的那口气也缓缓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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