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阿薇很了解她的状况,知道并非单纯如此。
一面仔细留心陆念的各种反应,阿薇一面又与她说馄饨。
陆念很是配合,离了她那大躺椅挪到了桌边椅子上,接了勺子吃馄饨。
阿薇就与她说起了外头听来的事。
拿冯家状况当小菜,陆念吃完一碗馄饨,漱了口,道:“叫这东西勾了瘾,想吃你做的抄手了。”
“这有什么难的?”阿薇弯着眼睛笑,“正好我也馋了辣,晚些我熬一锅骨头汤,再做点辣红油。今天那摊子上,有客人还配了煎饺,我瞧着也很香了。您想吃什么馅儿的?”
陆念想了想,却是犹豫着没有给出答案。
阿薇看在眼中,暗暗叹了口气。
陆念性格强势又直接,她精神头好的时候,根本不会有半点犹豫。
即便想吃的味道有许多种,也会一股脑儿报菜名,最后添一句“别一个人辛苦,叫几个厨娘打下手”。
“那就我来定,”阿薇脸上还是带着笑,“我有几样想吃的。”
陆念点了头。
答应了陆念做抄手、煎饺,阿薇点了点小厨房里的食材,把缺的东西列了个单子给大厨房送去。
那头也不拖延,两刻钟便都送来了。
阿薇拿剁骨刀噼里啪啦剁了棒骨,去了血沫子,另起了一锅添了葱姜煮上。
汤比馅儿费事得多,她算好了时辰去剁馅。
陆念不爱吃肥的,但馅儿偏就是有些肥的才香,阿薇便分开来,肥的剁得极细,瘦的相对粗些,确保混在一起尝不到一点肥肉。
阿薇耐心不错,案板上哒哒哒响个不停。
锅里炖着的骨头汤已经出了香气,闻着就叫人舒服。
等差不多要将肥瘦按二八调在一起时,外头出来传来青茵一声大叫。
“表姑娘,快、快!”青茵一面叫一面往小厨房来,扒着门,小脸白了,“姑夫人她、她……闻嬷嬷寻您!”
咚!
厨刀敲入案板,刀刃卡进木头。
阿薇二话不说往外走,脚步飞快着往正屋跑。
青茵跟在后头,急归急,话倒是说明白了:“嬷嬷交代奴婢在廊下熬药,正好能看到里头歇午觉的姑夫人。
刚姑夫人睡醒,奴婢正要请嬷嬷过去,就见姑夫人披头散发要去拔墙上挂着的剑。
嬷嬷立刻进去拦了,让奴婢来寻您。”
“我晓得了,”阿薇道,“你让人去舅娘那里,就说母亲需得请大夫。你跟我进里头搭把手。”
自打留意到陆念状况不好后,阿薇就寻桑氏说过一回。
京中大夫多,偏她和闻嬷嬷都不认得,倒不如请桑氏帮忙寻有能力治疯病的。
阿薇一路进到寝间。
陆念似乎“冷静”下来了,起码没有拿剑胡乱砍人。
闻嬷嬷好言好语哄着她,陆念眼睛睁得很大,眼神却是茫的,长剑垂在身侧。
阿薇站在落地罩旁,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神情脚步都不显急促匆忙,然后才走到陆念身边。
“母亲,”阿薇柔声细语地,“这是墙上那把装饰用的剑?那它可一点不锋利。您把剑给我,我拿刻刀给您,我磨得更尖利了,一扎一个血窟窿。”
陆念偏着头看她,思考她的话。
阿薇一手扣她手腕,一手拿长剑。
陆念只轻轻挣了一下,还是给了她。
阿薇拿了就走,交给跟进来的青茵,示意她赶紧收得远远的。
闻嬷嬷此时也松了一口气。
先前陆念情绪激动,闻嬷嬷只能先哄,软硬都不敢动那长剑。
阿薇重新过来扶陆念:“咱们这回杀谁?”
“余长德,”陆念一字一字道,“我要杀了余长德。”
阿薇知道这人。
余长德是余如薇隔房的伯父,管着余家的药材生意。
有一年,蜀地气候反常、城里突然添了不少病人,造成了一些药材供应不足,其中有一样是余如薇日常少不得的。
余长德推说库存不足,实际是想着奇货可居,多赚些银钱。
陆念又气又急,几乎把药铺的库房砸了才抢出来了七八日的药,赶紧送去庄子上。
闹得凶了,余长德没少骂余如薇,天生的药罐子,养活了也没出息,用什么药材都是浪费。
与余家那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情比起来,这种只能算是“小冲突”。
但事关余如薇,陆念又怎么能不恨在心里?
“他死了,”阿薇缓声道,“他去外头村子里收药材,失足摔下山,抬回来养了五天、咽气了,您记得吗?”
余长德的失足源于自己吓自己。
余家当时稀奇古怪,亏心事做多的人扛不住,出事的也不止余长德一人。
偏陆念此时什么都记不清,激动地道:“我看到他了,他骂阿薇,我要砍了他!不是要给我刀吗?刀呢?我的刀呢?!”
阿薇和闻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
陆念发作时,有时同她理一理旧事,能牵走她的思路,让她整个人慢慢静下来。
可有时候,劝不住,她会陷在自己的记忆里,分不清真假虚实,像是会把自己撕裂开,纠结又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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