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嬷嬷颔首:“听着她是个明白人。”
“我远嫁前劳留京里的窦嬷嬷她们私下多关照她,”陆念垂着眼,道,“因为,她那女儿出生的时间有点巧,还早产了小一月,岑氏那阴暗性子,恐是会记到父亲头上去。
不敢与她明面上多往来,我远在蜀地,自身都说不好是个什么状况,哪里还能隔着千里顾她?
现在不一样,我在京城,有事我能说上话。”
阿薇问:“柳娘子当年不愿意掺和,如今几乎二十年了,有家有业,按说不会转念搅进来。”
“有家有业自然不会,”陆念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但我查过柳家原先那镖局,东家不再姓柳。”
阿薇沉吟:“您是说……”
话未说透,窦嬷嬷那铺子已经到了。
话题暂且停下,三人下了马车。
窦嬷嬷开的是家杂货铺子,东西很多,摆放得却很整齐。
见富贵客人登门,窦嬷嬷赶忙招呼,待她定睛一看,顿时又惊又喜:“姑娘?可是大姑娘?”
“哪还是什么姑娘,是个寡妇了。”陆念道。
一句话把窦嬷嬷说得伤心不已。
时间紧,陆念没有多与窦嬷嬷唠家常,只彼此简略说了近况,又说过些时日、让窦嬷嬷来府里坐下慢慢叙旧。
窦嬷嬷连连应声。
陆念问起了柳娘子。
窦嬷嬷长叹一口气:“她招的那上门婿,最初有模有样,谁知道是个阴险的。
柳家老娘没了后,那人鸠占鹊巢,反把柳娘子母女两人轰出门。
说来说去是柳娘子没生个儿子,全是屁话!
他都当上门女婿了还管生不生儿子、有没有香火?
说穿了,就是忌讳那早产的女儿,怕自个儿头上是顶绿帽子。
不敢寻侯府事情,关起门来寻娘俩麻烦。
他也不想想,那要真是侯爷的种,他能把那镖局占了去?”
陆念听得直皱眉头:“柳娘子能叫那混账那般欺负?她可不是没本事的。”
“唉,再大的本事,也有使不出劲儿的时候,”窦嬷嬷道,“女儿早产,身体就不好,她费了大心思在孩子身上,自己好些年不曾出去跑镖。
镖局还是认男人,她爹在的时候自有她爹顶着,她便是跑镖、领头的也是她爹。
她爹没了,她又沉寂几年,接镖、跑镖便是那上门婿,大小镖头、镖师全听那人的话。
等她想跑镖了,哪支队伍都安排不进去,说的也都是大道理,一群大男人出门,她一个女人在其中就不方便,就算他们不介意,那镖师的媳妇们不安心。
要么跟着爹和兄弟,要么跟着自个儿男人,这样才好歹算话,可她那男人架着她,她也愁。
时间一久,镖局易主也就不奇怪了。”
阿薇和闻嬷嬷听着,交换了个眼神。
果然,这世上就没什么新鲜事,无论是官宦还是百姓。
“那男人算得很贼,一批镖丢了、银钱大把赔出去,账面亏了只能转卖镖局,有人低价接了手,名头一换,柳娘子母女只得出门,”窦嬷嬷越说越气愤,“那男人还留着当镖头,接手的其实是他远房亲戚、就挂个名而已。
道理道理能说通,手续手续周全了,柳娘子便是想告状也告不过他。
最后只得和离了事,不想再受拖累。
这些都是柳娘子与我说的,她问我借了笔银钱安顿,三年前她给女儿结了个亲。
张嬷嬷家的儿子做货郎营生,有时候去她们镇上转转,回来与我说,她们日子也很磕绊,不全是银钱的事,能用银钱解决的都不是事。
解决不了,只能哽着,上不去下不来,最烦了。”
陆念心里有了底,要了柳娘子的地址。
柳娘子住在京郊一镇子上,马车过去也就一个多时辰。
也说不好到的算巧算不巧,车子到了门外,里头两家吵得热闹。
一看就富贵的马车停下,各自收了声,观望状况。
阿薇下来,一眼就看到了柳娘子。
不用陆念指给她看,她完全可以认得出来。
漂亮的,有精神气,身姿挺拔,哪怕经历了这么多变故,柳娘子还是柳娘子。
陆念扶着闻嬷嬷的手下车,走上前去,轻轻抱了她一下:“好久不见。”
柳娘子愣了许久,眼睛一酸,落了泪。
几人进屋。
柳娘子的女儿卧床,一脸病容,坚持与陆念、阿薇问了安。
没有当着她的面,陆念请柳娘子去对屋说话。
“怎得与那户吵架?”闻嬷嬷问。
“两家拼住一院子,总有摩擦,这回是说我们煎药味道重、冲着她们了,”柳娘子苦笑,“不是多好相与的人家,因而不敢让一步,让过一回便当我们软柿子,又得捏上来。”
陆念深深看着柳娘子,开门见山道:“我此番回京不是省亲,是带女儿常住京城、再不往蜀地去了。
当年你拒绝了我的提议,今时今日,我还是想来问问你,愿不愿意进府?
不止你,还有你女儿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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