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除了稀稀拉拉的几盏灯火,码头上的大型渡轮黑沉沉的,仿佛也陷入了沉睡,只偶尔传来某处马达声和船桨哗哗的拨水声。
凤徵飞快的踏着踏板,紧紧跟随着远处的红点。
她不敢离得太近,同时留神注意四周。
砰!
一下子停下,她瞪大眼睛。
这声音太熟悉了,她才经历过,是每夜最深沉的梦里交织在那个背影离去的伴奏。
砰砰砰!
又一次,在这黑暗深处的什么地方,这次是连放了三枪。
她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想了一想,调转车头,事情就是那么碰巧,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旁边一个拉着帆布的杂货堆旁转出来,“快跑!”
白色的月光下她瞪着跑在最前头的那个人影,那个人影愈近,眼睛也圆鼓起来:“大大大大大——大狮子?”
他一个急刹车,后面跟的两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蹿过去,又咚咚咚倒退回来:“小侠,还不快跑!”
“对,”来不及多说什么,他一把拽住凤徵的胳膊:“跑跑跑!”
凤徵知道单小侠在码头上干活,但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个时候在,还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眼瞅两丈外跟在他们身后追过来四五个凶神恶煞的大人,她蹬车上座:“上来。”
“好家伙,你从哪弄到这大玩意的?”单小侠早对着自行车流口水了,二话不说跳到后座,另两个一看也嗡上来,凤徵大急:“慢点慢点!”
“快快快!”
少年们不以为忤,单小侠由坐改站,一手不由分说地搭在了凤徵的肩膀上,腾出空间来给另两个一人金鸡独立站一边,那两个人毫不犹豫抱住他,还颇为得意的亮个雄鹰展翅的姿势。
凤徵满头黑线,一踩踩不动;使出吃奶的劲二踩,单小侠像忘了追兵近在眼前似的,居然笑她:“兄弟,你行不行呀?”
凤徵抽空怒瞪他,埋头再用劲,小侠却留在一瞪里,心里嘀咕大概大狮子生得太好了,刚才一眼居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挠挠头甩掉莫名的怪异,看大狮子额角汗都出来了,他朝两边抖一嗓子:“又不是大花公鸡显摆个什么劲,还不帮忙划一腿!”
那两人这才分边助力,赶在后面的人伸手可及之时,自行车呼溜儿一声跑了。
“哇哇哇——”
“哇啊啊啊啊啊——”
“住嘴,你们还想不想找人了?!”
呼喇声偃旗息鼓。
凤徵噔噔噔转到一个仓库后,停车,大喘气,一言不发看着他们。
知道累着她了,也知道靠了她才脱离险境,少年们首先表示友好,那个个儿高的长得颇清秀的朝她笑:“我是大秋。”
“耗子。”矮小的另一个言简意赅。
单小侠还围着单车转,凤徵向两人报了自己名姓后问他:“你们干什么了,被人追?”
三个少年互相望望,小侠问:“你呢,你怎么也出现在这?”
“不说我走了。”凤徵懒得啰嗦,就要拎转车把。
“别别别!”单小侠还没研究过瘾呢,保护宝贝似的将车头拢在怀里:“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原来大秋的妹妹小秋昨日出门买鞋底子时失踪,彻夜未归,大秋平日和小侠混一伙的,整个犁口街的人几乎都发动了,根据人们一条条的提供线索,最终推断小秋不见的时间是出来杂货店后拐弯的一条小巷里;再一查,小侠断定是被人套了麻布袋扛跑了。
若说犁口街的一枝花是苏玉影,那么小秋就是未来的一枝花。为什么呢,因为苏玉影已经盛开,而小秋是含苞待放的娇俏俏的花骨朵儿。
“一定是三人组底下的人干的,刚才咱们不是偷瞧见了么,”小侠气愤道:“他们弄了一大票人准备装船,肯定是‘贩猪仔’!三人组干这个已经臭名昭着了!”
“没来得及瞧清楚小秋在不在里面,”大秋皱眉:“听说‘贩猪仔’是贩到国外去,一出去就没有消息了,这绝对不行!”
“当然不行,可顶不住他们人多,听说三人组是青帮的。”单小侠靠在单车上,不再嬉皮笑脸。
三人组是什么,青帮又是什么?凤徵在一旁想。
耗子看来最沉稳:“小侠,你记得我上次说过的话么。”
小侠顿一顿,辩解似的道:“三人组究竟是不是青帮现在也不能确认!你不能一棍子打死了,咱码头最讲义气的冯哥,你不也佩服的吗,哪个提起来不竖大拇指!我相信他,他帮过咱们多少次,他就是青帮的!”
不等耗子开口他又补充:“不知多少人找冯哥托门子都被他以青帮规矩严拒绝了,咱们混了这么久也不过是个‘空子’,可见——”
“青帮威风吗?”
“当然。”小侠把胸脯往前挺一挺。
“青帮厉害吗?”
“不用说。”
“青帮管码头吗?”
“他们就是以码头起家的。”
“那好,三人组不但‘贩猪仔’,还诱拐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到堂子里当妓女,还为那些外国人提供‘咸水妹’,我们听了他们多少下三滥不要脸的事,如果他们不是青帮,以青帮的威风和厉害,怎么允许他们在码头上乱来,怎么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就算三人组不是青帮,可我觉得,他们与青帮也脱不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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