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徵问:“你们呢,你们怎么不跑?”
“在这儿住了一辈子,不想临到了,什么都保不住。”老头拎着滚水过来,给他们泡水:“我们一没什么积蓄,二没可以投奔的亲戚,再说,这世道,哪里不打仗?”
“老丈不怕?”
“就我们父子两个,”老头答:“我倒是让他走,他不愿。”
“我当然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小伙子理直气壮:“你身体又不好!”
老头笑笑,朝肖刚道:“看你带着他们几个年轻人,都是好年景,还是返程吧。”
“不,不可能,”刘景和拔腿就走:“胡森算什么东西,我不相信!”
“刘少爷!”
“景和!”
肖刚连忙掏出一块洋元放到桌上,和几个人一起追上前,老头在后面追喊:“各位,不消钱!”
燕徵抱怨:“还没坐一会儿呢!”
之前一路是土路,出了涂泥岭后,便转成公路,这比刚才好走,然而诚然如刚才两父子所说,哄哄的炮声,啪啪的机枪声,也一阵高一阵低地传送了来。
燕徵不安,停下:“喂,我们真往那边走呀?”
龙徵对于被拉夫的经历也后怕于心,问肖刚:“一定要到康乐去吗?”
肖刚沉吟片刻:“不如少爷小姐返回凃泥岭等,我先前去探探情况。”
“不,”刘景和不赞同:“康乐是我们的地盘,只要找到我们的人,我们就安全了。”
龙徵道:“城都陷了,我们岂非飞蛾扑火?”
“康乐不会丢的!”刘景和握紧拳头,“你们怕死可以不用去!”
燕徵:“喂——”
龙徵:“……”
刘景和不看他们俩,又自己往前冲。凤徵摇摇头,跟上。肖刚望向太子,太子耸耸肩,做个无奈的姿势——谁让刘景和算得上他一起长大的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呢?
又走了一两里路,枪炮声就听得更清楚,视野里出现了一片平滩,沟沟汊汊,蓦然两架侦察地形的敌机迎面飞来,分明画着井字旗!
“快!躲到田埂下,趴下!”肖刚急喊。
龙徵他们是被空炸害苦的,不敢不听,立刻伏倒,连燕徵都不抱怨溅了满身沙土。
一道火花沿着地面升起,火光对面,无数流星似的火光构成一道道白光,形成带着尾烟的弧线,向火光罩去。
“火花的方向是守城,白光是攻城,”刘景和凝视,神情严肃:“守城一方火力似乎不够。”
他不太确定,目不敢眨,火线交加中,一个个红球夹杂着扑落,这显示着前者的枪弹,和后者的迫击炮弹,敌人正在加强火力射击。
哒咚哒咚哗!哗!
那种小钢炮和迫击炮的响声,在枪声里面夹杂着,显得格外有力。
“他奶奶的,来了到底多少炮?”刘景和骂道,燕徵情绪紧张:“我我我我说,我们还是往回走吧,地都震动了!”
话音未落,第二批敌机又过来,它们飞得极低,竟差点碰到路边的大树梢,几个人赶忙又压低脑袋。
耳边炮声呼啸,头顶敌机盘旋不断,燕徵受不住刺激,哭叫:“再往前走,真的走到敌人的包围里去了!”
刘景和却一跃而起,俯着身子,顺着田埂弯曲向前:“这些北方佬,我要好好跟他们干一场!”
“刘少爷!”
肖刚起身,将手朝龙徵他们摇摆两下,示意他们不要跟来,贴身拦人,刘景和挥开:“别拦我,起码还有十来里呢!”
“刘少爷你回去,这不是耍着玩的!”
“谁跟你耍着玩,老子十岁起就跟大帅上战场,这分明已经是总攻,再晚就来不及了!”
肖刚一楞。从刚才到现在的分析,这位军阀之子倒也不是完全的草包。
甚至可以说,他有着像狼一样的敏锐嗅觉。
凤徵在后,突然轻轻向前一跳,扯住两人的衣服。两人警觉,猛地停止对话,河汊旁边丛生着苇丛子,却看到汊那边有一队原野灰的敌步兵,正往端着枪往这边而来。此时彼此间相隔不到十丈,看得十分真切,肖刘二人倒吸口冷气,不约而同望下一蹲。
河汊将平原分成了数块,忽尔东北角的一丛芦苇动了动,砰,一枚手榴弹扔了出来,落地开花,步兵们本来就在扫荡,反应还算灵敏,但有两个人仍然没避过,身上已是炸得血肉模糊,还有一个躺在地上,嗷嗷乱动。
反应过来后,噼噼啪啪的枪往东北角疯狂扫去,芦苇荡里发出几声惨叫,然后了无声息。
敌人不放心,又扫了两轮,这才过去清理。
一个人被拖出来,似乎还剩了口气,北方兵们问他两句什么,得不到回应,便对准他,一粒子弹射穿他脑袋。
凤徵几人白了脸色,努力镇定,悄悄试图往后退。
砰!
不知什么自身后炸起,如此近距离的轰击,令人难以置信的声响震得人无法承受,耳边瞬间失声,凤徵把头紧紧贴在地面上。
“起来,双手抱颈!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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