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师秘书是何等人物!堂堂美国留洋大学生,回来就进了侍从室,不过短短两年,现在已经是侍参二仅次于邵组长的人物!侍参二是什么你们都知道吧,那可是总座他老人家的智囊,侍从室的重中之重!我上去谈,别把事儿搞砸了,惹人家不高兴,司长可饶不了我!”
老五打量了又打量:“我怎么总觉得他有点儿眼熟?那位小姐也是。”
老娘舅诧异了:“你认识?”
“好像哪里见过。”
“你哪里去认识他?”老娘舅不信:“要不就是他在哪里会见过你。究竟人家侍从室的,脑筋和别人不同,我陪着司长当面见过师秘书一次,第二回碰见的时候,他就能叫我的名字,你想这本领!说来说去每天求见他的人那么多,偏偏人家又客气,那天还拿了一匣香港公烟出来,亲自递了一根给我。”
老乌道:“都有递烟的交情了,不如我们陪你一起,上前打个招呼。”
老娘舅连连摇手:“照交情帮忙,本来可以说得过去,然而呀,这里面也有分别。总之还是等司长来了再说罢。”
老乌心里笑他嘴转不过弯来,一面又再四细看,琢磨着师这个姓。
庞世吉有些心猿意马,试探地道:“师秘书旁边那位——?”
“冯司长到!”
福特汽车一到大门口,伙计一迭声个个传递着喊起来,从楼底下到楼上,由走廊到门外,排场十足。
众人瞩目中,但见一人挺着个肚子,西装配着大红的领结,乌亮的皮鞋,手中拿着个翡翠烟斗大摇大摆出现了。
庞世吉当头先赶迎接,然而老娘舅速度更快,一闪,凑到外甥面前耳语两句,大肚子的司长立即改变方向,一看,一顿,朝着栏杆处走去。
大家伙儿目不转睛看着。
皮肤白皙、面貌俊美的青年站起来,没等他招呼,冯子安已然哈哈笑道:“师秘书,最近好吗?”
“很好很好。”青年微笑着伸手和他握一握。
“你可是大忙人哪,难得见你出来应酬。不知哪位小姐这么大面子——”他转身,乍惊:“噫,莫非是——”
“是我,师凤徵,好久不见,冯司长。”女郎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正是凤徵。
“师小姐真是越发美丽了,”冯子安一讶之后恢复正常,“我还道这两年只见着鹤徵兄,有心想问却又担心冒昧,看来金陵从此又要多一位名媛啦!”
由师秘书一跃而成鹤徵兄,明眼人都看出他在拉关系,凤徵不由看看自家弟弟,他这两年到底怎么混的,了不得,当年的冯子安居然变得如此巴结!
“名媛谈不上,我这次来金陵实是有事。”凤徵笑道:“倒是几年不见,冯公子已经成为司长级的人物了。”
“比不得鹤徵兄,小小一个路政司长而已。”冯子安自顾自拉开椅子,“坐,坐。”
瞧这反客为主的架势。
凤徵看得莞尔,坐了,鹤徵也坐下,冯子安道:“你们点菜了吗,这顿我请,来个鱼翅吧,他们这里的白汁排翅是驰誉全金陵的。”说着招手叫伙计。
鹤徵阻道:“菜已经点了,请也不必,我姐想吃宋嫂鱼羹,专程我陪她来这儿尝尝,你这不是抢我风头么。”
“哪里的话,我就当为师小姐接风洗尘,多巧的缘分,寻也寻不到的,千万别跟我客气!”
不由分说叫伙计添了白汁排翅,又看了看菜单,见只点了随园方脯等四样精致菜式,便道这怎么够吃,当即又添了四个热盆和四样小吃,又要叫水果,凤徵低声朝鹤徵道:“他是有求于你么?”
“真聪明。”鹤徵含笑耳语:“冯展堂的交通部长快被卫碧城架空了,这两父子最近急得上火。”
卫碧城?
“秀城姐的弟弟?”凤徵回忆里只有久远的一个面貌模糊的苍白少年:“我记得秀城姐说她从医就是为了她弟,看来如今他的身体已经好了?”
“也许吧。”青年秘书浮起一股冷笑,不置可否。
“我说秀城姐六年来真的一直在国外没回来吗,龙太子就这么等,靖卫两家的大人都不着急?”
“一个随心随性,一个执着要等,外人何必置喙。”
“……”
凤徵心想你这种一句话把人堵得死死的是怎么回事,女人都是八卦的好吗?!
“师小姐刚刚说到金陵有事,不知有没有我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对面冯子安早把庞世吉那一桌抛到九霄云外,热络地寒暄起来。
“一点小事,哪敢劳动司长。”
“也是,有鹤徵兄在,任办什么事,旁人也不得不给三分面子。”
“那倒不是,”凤徵喝口茶,“我说了不要他插手,毕竟此次身为刘氏的代表,公私分明。”
“刘氏?”冯子安坐直身体,仔细打量凤徵:“你指的是——刘大帅?”
“是少帅,刘景和,”凤徵答:“这两年我在他那边历练,是他的军需官。”
“啊呀失敬失敬!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少帅最近在赣北干得十分出色,固然刘大帅他……”冯子安嘿然,露出心照不宣的神色,“不过虎父无犬子,今年夏天新建成的赣北机场,发动了多少华侨及实业家捐款,据说赣地妇女们捐了她们的首饰,学童捐了零花钱,还请了美国专家,就为了建成后能真正有力辖制长江中段制空权,让北方佬再也不敢横行无忌!——此语一出,多少报纸电台记者采访云集,中外皆闻,金陵这边也为之鼓舞欢腾了好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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