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鹤徵,真生气了?你听我说——”
佩佩奥斯汀门关上,凤徵跳下去追前面开门的身影,老于闻声赶来,疑惑地看他们一眼,凤徵朝他吐吐舌。
鹤徵转身:“我说了,让别人过来,你不听;老头子让人去上海,我朝你使眼色了,你还是不听。现在让我听什么?”
从出了长江路就闹别扭到现在,车上凤徵一路伏低做小,眼见弟弟气还不消,不由拉过他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正经道:“之前美方调停的时候,江沧把司里仅剩的几个人全带去了,说我是女的不能让我涉险,现在外政司只剩我一个,总座传召,我不来,谁来?”
“但现在是要跟那个石原去上海!他们为什么要求在上海知道吗,因为现在上海已经沦陷!沦陷是什么你懂不懂,那完全是他们的地盘!我怎么能放心!”
“谈判地点不是在租界么,租界是公共独立的,再说,到时我就跟江沧他们汇合了,没事。”
“日本人要真狠起来,管你是不是租界,翻脸无情,盛慕忱的教训一次还不够?”他说不下去了,不,光想想她有可能落到那种险地里,他就觉得自己无法控制。
“我没那么柔弱,况且,女孩子并不是一点苦都不能吃。”凤徵紧一紧他的手:“我知道你想保护我,可是,什么都不让我知道,什么都不让我做,并不是保护我的最好方法。”
“……”
“记得吗,小时候你身体不好,我不带你出去,你非要跟,结果玩儿久了反而身体变好了,那时阿爹就感叹了句,杂草其实是长得最好的,养在盆里的花儿越是呵护,反而越经不得风雨。”
所以其实我是花,你是草?
鹤徵好气又好笑,顺着她的手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只觉无限叹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生气了?”
凤徵开心的拍着他背。
晚风轻轻吹来,他不语。
她用力的回抱他一下:“好啦,我会想你的,好不好?”
“……有多想我?”他呢喃。
“诶?”她没听清。
算了,他去找那个人安排保护她吧,目前以自己的力量还不行,算自己欠他一个人情好了。
于是他松开手,用力捧住她的脸,“说,会有多想我?”
凤徵被他的力弄得嘴巴都嘟起来了,不过仍旧好心情的笑眯眯:“像你想我一样想你,嗯?”
他愕,旋而放了力道,揉揉她的脸,重新拉起她的手:“进屋吧。”
“高兴吧?”她在后面乐滋滋。
不。
姐姐,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想你。
那绝不是你想我那样一样的想。
第二天傍晚凤徵坐汽车缓缓驶进上海。
难怪石原要同行,没有他她根本入不了沪。堆垒的沙袋和架起的铁丝网随处可见,隔几步就是一挺插着太阳旗的机关枪或大炮,日军装甲车或者装载士兵的车巡行,就像在他们自己的属地一样。凤徵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尤其对比街道两旁焚毁无数的房屋,昔日繁华的十里洋场,此刻犹如被蹂躏践踏的贵妇,脂残粉污。
由新桥进入租界,首先看到的是英国的米字旗,他们占了四个街区,因为战事,也派了士兵守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站着。一辆小汽车停在旁边,一名青年正靠着低头吸烟。
石原文质彬彬的为凤徵开门:“小姐,只能送您到这儿了。”
“谢谢。”
闻到声响,那青年抬头看来,飞快扔下烟头:“凤徵,我接你来了!”
“啊,江桑。”石原认得他。
江沧满心满肚子话要说,但他知道,自己身为外交官,必须维持礼仪,尤其这种时刻,他才发现他似的:“啊,石原先生。”伸出手与他握了握。
“总座阁下说师小姐是值得信任的人才,此次将由我们一起参与谈判,希望多多指教。”他微一躬身。
指教你个头!
皮笑肉不笑地:“呵,多多指教。”
等两人坐进汽车,车子缓缓开动,江沧才道:“天底下最虚伪的就是日本人!”
“噢?”
“他们现在狂妄得英国跟美国都敢惹了,一周前他们说有个中国人搞刺杀逃进了这里,宪兵队前前后后堵住,宪兵队长说:‘出于礼貌,我们谨此通知贵方,我方将派遣宪兵缉拿凶手,请把人交给我们。’英国人说根本没有刺杀者,更何况这是租界,事关英国主权,拒绝搜查——于是日本人切断了租界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昨天格芬太太说牛奶供应全部中断,租界不是租界,倒变成了监狱!”
“大不列颠可是海上的霸主啊,”凤徵道:“就算他们现在有点儿蔫,不该在这群小日本的屁股上飞快地踢一脚?”
“我倒真想照着他们屁股多踢几脚,”江沧苦笑:“斯马莱特将军说拍了电报回去了,可唐宁街十号一点声气也没有,连旁边唐宁街十一号的牛奶瓶子都听不到,更不要说传到战争部了——大概欧洲本土自顾不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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