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算被祖父骂,他也不得不来请辞了。
可是樊立山在门口,说专员和夫人刚刚出来,他们走后,总座宣布谁也不见。
“爸跟妈来了?”靖龙徵诧道:“他们有什么事吗?”
可再重要的事,祖父跟爸商议就可以了,妈怎么会一起?
樊立山道:“专员吩咐准备车回三水官邸,公子没见着?”
“我一路过来没撞见他们呀,行了,我找找看。”
他又沿长廊往回走,经过二楼休闲室的时候,被高大的盆栽挡住,差点错过,耳朵动动,然后又倒了回来。
里面传来声音,他一喜,正要呼唤,却听他妈道:“老头子都默认了,你还要遮掩吗?!”
吵架?
他简直不敢相信。
他爸妈从他有记忆以来,从未红过脸啊!
不由按下脚步,他借盆栽遮挡,伸长耳朵。
……
他听到了什么?
靖麟徵来松海官邸,是为了找老头子要那笔美国军贷援华物资中关于到美国采办军火装备的肥缺的。
根据美国的《租借法案》,美国将以租借形式对中国进行通用武器、军用物资以及粮食等方面的援助,累积高达两亿美元。自美国陆军中将来华,卫彦人便与他据此法案代表中方与美方签订了《中美租借协定》。
按卫彦人的意思,应由此组织一个专门的国防供应公司,在美国及中国两边同时登记注册,全权负责与美方接洽所有军贷事宜,中方所有采购计划、美方确定供应的军需品的种类和数量等等,都必须做到有账可询,明确无误。
然而这么大一块肥肉,党政军三方的权势人物,哪个不嗅觉灵敏呢?尤其购买军火这块,向列第一大美差,凡有一二可能,莫不施展浑身解数以便能揽到一两件,发上一笔洋财,其好处大概可以终身受用了——这里面的重重黑幕绝非局外人能明白,而现在卫彦人竟妄图一手遮天,全部严格的控制在自己手中,别人无法染指,岂能不成为众矢之的,各方竞相攻击的目标?
于是秘密来松海官邸泼脏水的人络绎不绝,三人成虎,卫彦人利用军贷援华事宜贪污自肥、中饱私囊的事在总座耳边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念叨,总座也就开始怀疑了,空穴不来风嘛!但他现在诸事缠身,而且有些活动是在大洋彼岸进行的,自己手下特务虽多,可叫他们去美国调查,有力不从心之感;另一方面,卫彦人与美国军政商各界的关系已经很深,今日对美外交完全是他一手开辟的结果,一时也难以动摇,要像上次那样,可不容易了——所以他的策略是:表面敷衍,实际把采购大权拿过来,自己分配。
皆大欢喜。
之后,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麟徵也是背地里不惜拆烂污到卫彦人身上的人之一,虽然他是大表哥,不过……呵呵。
他到书房门口,同样吃了樊立山的闭门羹,虽然爸妈一齐过来也让他惊讶了下,不过军火要紧,他想着不如先转转,等老头子愿意见人了也好第一时间报到。
然后他看到了自家亲哥鬼鬼祟祟的身影。
挑挑眉,放轻脚步,他从盆栽遮挡的另一侧蹑了过去。
靖龙徵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因为太过震惊,以致于后退时不小心被枝条刮了下,他失态的一扯,哗啦啦,整个人高的盆栽倒了下来。
正一诉一默的夫妇俩惊到了,靖承鼎赶出来看,却只见大儿子跌跌撞撞爬起来跑走的背影。
“龙徵!”他跺脚,待要赶,麟徵——他的小儿子无声无息的从另一边冒出来,定定的看着他。
那眼神冰凉渗人,靖承鼎突了突,努力扳起做父亲的威严:“不管你们听到了什么,现在,赶紧去把你哥追回来,他晚饭时跟我出去应酬喝了酒,太危险。”
麟徵一动不动。
院中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靖承鼎喝:“去啊!”
“……如你所愿,父亲。”
大雨倾盆。
雨唰唰地打在车前窗,被雨刮刷去,随即新的浇上,五花斑驳。
正如靖龙徵此刻的心。
看不清前路,但踩油门的脚毫不放松,车子如箭,在雨中急驰,仿佛不靠此不能发泄驾驶者焦灼的内心。
师凤徵、师鹤徵竟然是……他们跟他竟然是……
他想起他父亲的描述。
那是个多水的小镇,条条街道都是用青石板铺成的,下面砌着暗沟,雨水流入,可以听到淙淙声。青石板的夹缝处长着野草,春天可以看见小花朵。
那里的人雨天出门要穿桐油涂成的布鞋,在青石板上笃地笃地走过,在高墙间回响,而那个人,就在巷子的尽头,穿着旗袍,撑着油纸伞,手里拿着一串栀子花,朝他羞涩而笑。
……
听闻她被害消息,他强忍悲痛,表面没说什么,然而吃完午饭后背上猎枪,独自骑着摩托车,驰往他曾向她描绘过无数次的紫金山。
跳下车,他登上高坡,取下猎枪,装上子弹,接连朝西对空放了三枪,接着,弃枪跪地,嚎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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