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凄凄切切的乌鸦,一尊生了青苔的雕像,一个崭新挖掘的土坑,和一个被放在土坑之中的沉重棺材。这些简陋至极的东西,便是一个人在这尘世间留下的最后一瞥。
一位身披黑袍的神父站在墓穴旁边,手握着经文,垂着眼皮,口中念念有词。
“Qui dormiunt in terrae pulvere,evigilabunt;alii in vitam aeter alii in opprobrium,ut videant semper.”
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唱诗童子。待神父的话音落下,他们便立刻用纯净的童声吟唱道:“De profundis.”
工人们将缠绕在棺材上的绳索解开,从墓穴之中抽离了出来。
神父的声音再次响起:“Requiem eternam dona ei,domine.”
孩子们也应声道:“Et lux perpetua luceat ei.”
神父放下经书,从身上取出一瓶装满圣水的瓶子,揭开瓶盖,把那些无色透明的液体全部洒到了漆黑的棺材上。
“Requiescat in pace.”
童声为这场祈祷做出了结尾:“阿们。”
坟墓的一旁还站着两个男人,一位是风度翩翩的中年绅士,另一位的年纪则要更大一些,他的头发和山羊胡都已经花白,那张用剑刻出来的脸上满是皱纹,像是一颗久经风霜古树的树皮。两人都穿着一身纯黑色的西装,戴着同样的黑色礼帽,被手套覆盖的双手抓在身前,默默地凝视着被摆在土坑之中的棺材。
神父和童子完成了工作,向两人微微躬身致敬后,便转身离开了。负责埋葬的工人们开始挥舞起铲子,向土坑中填入一铲又一铲泥土。
待到棺材的最后一角也被泥土所覆盖,大师脱下帽子,冲着坟墓轻轻鞠了一躬。
接着,他将帽子抓在手中,转向了身边的老人:“还请节哀。”
一阵孤寂的风穿过墓地,掀起了老人的衣角。他那双浑浊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坟墓,尽管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那不断颤抖着的灰褐色瞳孔依然暴露出了其内心的凄凉。
“生老病死本是世间常理。不过,按道理来说总应该是老的先走一步才对。”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垂下脑袋,不再去看那个新被插入土中的墓碑。
“现在,我的部队里只剩我这么一个老东西还在苟延残喘着了。”
“那么,您何不如加入我们?”
老人抬起头,与大师对上了视线。从大师的眸子里,他看到了一种炙热的渴望。
“这并不意味着您要抛弃您的归属。近卫军依旧存在,也不会被吞并,您依然是光荣近卫军的一员,只是在此之上,再多增加一层同志的身份,实际上,我们当中的许多成员都是这样的存在。”
见老人一时没有回话,大师便乘热打铁地继续说道:“这是一个糟糕的时代,共和政府里的那帮酒囊饭袋既没有了丹东的勇敢,也没有路易.菲利普的温和,又何论波拿巴的威严?只有那个蠢货,梯也尔的残忍和狡诈永远流淌在共和国的血液之中。而我们,我们这些理想主义者在这片腐败的土地上就只能像是蜜蜂一样抱团取暖。
您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咱们曾经算是同事,过去我们的先辈都曾经在皇帝的麾下浴血奋战,您的前辈在伦巴第屠杀赫尔马人的时候,我们的前辈则在伊比利亚摧毁阿尔比恩的阴谋。多么意气风发的时代!可是随着皇帝的离开,那巨人所亲手建立起来的一切也都随之在后来的篡位者手中被彻底倾覆。”
说到这里,大师忧伤地叹了一口气:“往日时光不可追,皇帝的世纪已经结束了。可难道我们这些人就应该活在过去,或是和皇帝一起躺进坟墓里吗?当然不可能!我们还活着,还能开口呵斥那些阴险之徒,还能够用双手拿起武器,向这世界上的罪恶开火。以信仰为刀剑,以正义为旗帜,我们的事业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胜利!要么死亡!
我们需要力量,您也一样,而力量从哪里来?团结!”
“United we stand, divided we fall.”
一个温润,富有吸引力的嗓音突然加入到了这场谈话当中。两人沿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了一位戴着礼帽,拄着手杖的绅士正朝着他们两人所在的方向缓缓走来。
那男人约莫三十来岁,肤色惨白,高颧骨,鹰钩鼻,微微眯起的眸子里透着一股野兽般的狂放不羁,以及魔鬼一般的狡猾。这张面容中带着一缕邪魅,也许只要在脑袋上装上一对角,就可以完美地变装成地狱里最阴险的恶魔。在看到这人的那一刻,来自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感让老人微微眯起了眼睛。至于大师,则是摆出了一个略有些勉强的笑容面对着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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