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微微垂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正跪伏于地、身躯颤抖不止的李氏。她轻移莲步,缓缓走到李氏跟前,然后优雅地从袖笼中取出一方绣工精美的手帕,轻轻地俯身替李氏擦拭眼角那不断滚落的泪珠。
张氏嘴角微扬,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轻声细语道:“瞧瞧你哟,哭得这般梨花带雨,真真是惹人怜爱。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儿,在老爷那里可是最为奏效的。
快些把眼泪都擦干咯!待会儿咱们还要去见六姑娘!若就这么哭哭啼啼地过去,旁人瞧见了,还当是出了多大的事情。”
听到张氏这番话,李氏赶忙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身来,一边胡乱抹着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一边应道:“是是是,夫人说得极是,妾身再也不哭了。”说罢,她又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没过多久,只见身形粗壮的嬷嬷已然将一架略显陈旧的木质楼梯搬好。张氏和李氏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那狭窄而陡峭的楼梯。
不多时,众人便来到了碧竹轩的门口,周嬷嬷连忙出来相迎:“给夫人请安,给李姨娘请安……”
周嬷嬷连忙将人迎入房内,张氏一边往前走一边连忙问道:“周嬷嬷,六姑娘怎么样了?”
周嬷嬷紧跟在后面,禀报道:“六姑娘发起了高热,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连早膳也吃不下去。阿天正耐心地在一旁,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着呢。”
缓缓走进那华丽的拔步床内,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如同林黛玉般柔弱动人的女子。他面色苍白如纸,仿佛没有一丝血色,双颊却泛着淡淡的红晕,犹如两朵盛开的桃花,透着病态的娇羞。
那倾国倾城的容颜下,一双如烟似雾的眉毛微微蹙起,眼眸中闪烁着点点泪光,宛如清晨荷叶上晶莹剔透的露珠,似乎有着无尽的哀愁怎么也化不开。
此刻,这位娇柔的美人儿正无力地斜靠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几缕薄薄的刘海轻轻垂落在额前,更增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气质。他身穿一件淡粉色的里衣,领口绣着精美的花纹,显得格外素雅。
而那白嫩纤长的手腕儿上,则戴着一对儿制作精巧的银镯子,随着手臂的动作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然而,如此单薄娇弱的身躯仅仅被一床紫色的被子轻轻覆盖着,看上去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阿天小心翼翼地用一只精致的银勺舀起一勺燕窝粥,轻柔地将其递到了尹子衿那樱桃小口边儿,轻声劝说道:“姑娘,好歹您吃一点儿吧!这身子骨本来就虚弱,若再不吃些东西补充营养,怎么能撑得住呢?况且一会儿还要喝汤药呢。”
尹子衿闻言,眼中的泪水更是止不住地滚落下来,声音带着哭腔说道:“阿天,不是我不想吃,实在是这身上疼得厉害,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就在这时,听见动静儿的尹子衿原本以为进来的会是尹子嫋,抬起头来张望。谁知,入目的却是张氏等人。他慌忙挣扎着想要起身相迎,同时急切地对阿天喊道:“阿天,快快扶我起来,母亲和姨娘她们过来探望我了。”
只见张氏步履匆匆地快步走到床榻旁边,伸出她白皙保养得当的手,轻轻地摸了摸尹子衿的额头,眉头微皱,关切又略带责备地道:“瞧你这孩子,身子既然都这般不适了,就别勉强自己起身啦。唉,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咱们这深宅大院里的女子,就该好生地待在闺阁之中,舒舒服服地享受下人们的侍候便好。可你倒好,非要去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语来,惹得大家都不痛快。
依我看呀,周嬷嬷这次罚你罚得一点没错,要是不狠狠地罚你一顿,恐怕你还真是记不住这个教训哟。”
说到这里,张氏的语气越发严厉起来:“从今日起,一直到过年之前,你就在这闺阁里面老老实实地禁足吧!哪也不许去,给我好好地调养调养身子。平日里也莫要到处乱跑了,连请安也都免了罢。”
紧接着,张氏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哦,对了,每天记得抄写一份《女戒》交给周嬷嬷,让她给我送来检查。另外,每日的柿子可得按时吃着,不过那柿子呀,得慢慢地舔着吃,那样味道才最好呢。”
最后,张氏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有啊,如今你既然卧病在床,你那生母李姨娘。说起你那生母,虽说出身于青楼,但那些个伺候人的功夫却是相当的精湛!
往后这段时日,就让她来教教你房内之事吧。毕竟女儿家日后总是要嫁人的,这些个男女之间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要知晓一些的,以免将来出丑。
只是李姨娘觉得难堪,还没有想好,你们母女俩自己想想吧!我是你们想通了,李姨娘以后每三天可以来倚梅院一趟。”
哦!对了,六姑娘。李姨娘担心你的病情,所以今天特意来看你了……”
听了张氏那番话语之后,李氏瞬间面色变得惨白如纸,她慌忙伸出手去,紧紧地拉住了张氏的衣袖,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恐与慌乱:“这可真是杀人诛心呐!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刀刀直刺要害,却又杀人于无形之中,不见丝毫血迹啊!”
李氏深知,张氏明明清楚得很,六姑娘实际上乃是男儿之身。然而,如今她竟然提出要让其生身母亲来教导他有关床帏之事,这简直就是一种无法忍受的羞辱与折磨。
想到此处,李氏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浑身发冷,不知所措。
“我今后究竟该如何与六姑娘相处呢?这样尴尬难堪的局面,叫我怎样面对才好?张氏居然当着六姑娘的面儿,就说了出来,不是让我考虑了吗?”李氏的脑海中不断盘旋着这个问题,心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
她实在想不出任何办法来化解眼前这场巨大的危机,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任由恐惧与无助一点点吞噬着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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