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切后,李雅然决定放弃自己的行星改造计划。
既然她无法创造出像人类一样的生命,那不如将创造改为寻找。
如今的李雅然,好似被星耀者们彻底放弃了一般,无论她在祝融上进行怎样的试验,无论度过多么漫长的时光,都没有人主动联系过李雅然,询问过她如今的动向。
此刻的李雅然,感到自己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孤独。
一方面她无法追回像人类一样的同类,另一方面她好像永远无法彻底融入铁基生命的世界。
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究竟能为铁基生命创造怎样的价值,他们的一切都按部就班,有没有自己的存在,都丝毫不可能影响到他们文明的发展与繁衍。
再次陷入茫然当中的李雅然缓缓感受着脚下粗糙而又真实的大地,锋利得碎石划破了她的双脚,却并未让她感受到疼痛。
李雅然寻找到了一处绿树成荫的空地,倚靠着树干轻轻坐下,在柔和的晨光与跳跃的树影当中,李雅然沉入睡梦。
这一次,自离开地球后数万年都不曾造访的梦境重新占据了李雅然的意识,她感觉到自己的耳边响起了清脆的鸟鸣,自己的鼻翼下钻入了香甜的花蜜。
“你已经将我彻底忘却了吗?”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李雅然的眼前。他依旧是那身干净的衬衣,依旧拥有李雅然向往的侧脸。
可李雅然似乎对这张面孔充满了埋怨,她紧紧盯着那双熟悉的眼眸,半天才缓缓开口:“我怎么可能将你忘却?假如没有你,我绝不会经历这一切!”
“那你为何这样看着我?仿佛我对你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我之所以这样看你,是因为我在怀疑自己的意识。”李雅然缓缓地回答道。如今的她,仿佛一个年迈的老人,无论是说话还是思考,都显得极其缓慢。
尽管她没有实质性的躯体让时间来摧残,可她知道自己的的确确是衰老了,有关于地球的记忆变得万分模糊。
“我们群体的力量实在是过于薄弱,薄弱到仅凭我一人的意识,根本容不下那样多的细节。我不知道单凭我一人的力量还能坚持多久。或许用不了多少时间,我会彻底遗忘曾作为地球生命的一切。届时,所有的人类将迎来真正的覆灭。蝴蝶终究是飞不过沧海了......”李雅然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是满满的惋惜。
“我真的尝试过很多方法,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彻底放弃努力。可是我最终做不到了,我没办法引导那些生命像地球上一样繁衍生息。我无法重塑过去的一切。”此刻的李雅然有些懊恼。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拥有了如此巨大的能量,却依旧没办法创造出小小的生命。
“所以你是准备放弃吗?”那个声音温柔地询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想放弃的,可是我好像也无能为力......”一种重重的无力感瞬间占满李雅然的整个意识,她难过地蹲在地上,用力蜷缩起自己的身体,保持着一种防御的姿势。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现在的我真的特别茫然。我明明庆幸自己能活到最后,能见识到宇宙的繁盛,我明明已经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可我却依旧无能为力。我以为自己能成神,可我终究成不了神。三轮了,我见证了整整三轮生命的起落,但是我还是找不到能让人类诞生的方法。难道彻底消失了就永远找不回了吗?怎么办?现在我好像真的很想念我的爸爸妈妈,很想念你们呀!”
说到此处,李雅然抬起头看向眼前的身影,此刻她早已泪眼婆娑,泣不成声。
“宇宙中的一切早有定论。自大爆炸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注定。你不是早就明白这一点了吗?如果无法创造,那总有地方能够找寻。所有曾在宇宙中存在过的一切都不会永远消失,我很早就告诉过你了,粒子永不湮灭。”
讲述完这一切,李雅然眼前的身影变得更加模糊了。
李雅然甚至分不清他究竟是一道影子,还是恰好聚集的光。
“连你也要离我而去了吗?我究竟要到何处才能寻到你们?利用奥维奥的记忆能否重新复制出你们?太多太多的疑问了,究竟有没有人能替我解答!”
伴着低低的啜泣,李雅然的声音已经开始沙哑。
然而她终究没能等到想要的回答。
她的意识中只反复地回荡着那一句话:“粒子永不湮灭,粒子永不湮灭。”
真的是这样吗?那早已逃逸的粒子能否拥有记忆,在创造出同等条件的情况下,它们是否会复刻出一模一样的场景呢?
这一奥秘的最终指向究竟是什么?
李雅然再次陷入沉思当中,试图从宏大的群体意识中窥见宇宙的毫厘真相。
终于,当藤蔓将李雅然用来承载意识的躯体层层包裹,又紧紧缠绕后,李雅然从梦境中苏醒了过来。
经过了反复的对抗与挣扎,李雅然终于逃离了崩溃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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