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尘给父亲留了一张字条,喊上邻居家云儿姐妹,三人手挽着手,肩并着肩高高兴兴去霖甘坊凑热闹,却没想路刚走到一半,在一行人拐过一个街角后,一个用斗笠遮住脸,衣衫褴褛的人狠狠撞了靠在最外侧的云妹妹,即使三人相互挽着,力道之大也让她打了个趔趄,随后,那人便以极快的速度,如风一般消失在一条暗巷中。
这一幕被正在屋檐下晒太阳的柳长青完整目睹,他注意到那人转身后把一个绣着鸢草花的漂亮荷包藏进了腰间,没有多想,柳长青三步做两步紧跟着那人拐进了暗巷,约摸又走了二三十步,在一个堆满竹筐的黑暗角落,他撞上了正在给一群同样衣衫褴褛的,看上去只有十多岁的孩子们分赃的他。
那些孩子们里,男女俱全,最大者看上去不过十二岁,最小的可能也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无一例外的,他们个个都骨瘦如柴,就如从地狱里爬出的饿鬼一般,柳长青不忍直视那些充满恐惧的目光,人性的烈焰正在他的心口炙烤,烈焰中,他看见无数个十年前逃难到金夏的自己,那些目光饱含着过去无个艰难日子里,和他一样对生存炽热的渴望。
“你谁啊?我劝你少管闲事!我看你这副样子,也是有了上顿没下顿的,大家都是一路人……”
“荷包。”
“你要干什么!”
柳长青摊出右手,直勾勾的盯着那人,示意他交出荷包,也许是被柳长青面无表情的威胁吓到,以为他也想分一杯羹,那人快速从荷包里倒出一大把铜板,接着掂量了一下荷包中剩余铜板的重量,又从中取出十来枚,然后极不情愿的把它丢给柳长青。
“该死的!就这么多了!”
柳长青也没打算继续纠缠下去,接过荷包后便匆匆离开了,途中,他从胸前的衣袋里摸出一块黄豆大小的碎银,将他在大牢里工作十年攒下的所有积蓄放在了那个荷包里。
“很快就会有钱赚吧。”
柳长青如此想着,却没想到几天后他正是因为缺乏这笔钱才险些冻毙街头。出了巷口,他又恰好就碰见了丢了荷包,正急得大哭的云妹妹,以及身旁不知所措的小尘和云姐姐。
“拿好了,走路的时候离那种人远点。”
……
“嘶!”
“别乱动!”
小尘已经尽可能用最轻的力度擦拭着柳长青的后背,可奈何冻伤太过严重,伤口在接触热水的一瞬间便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惨叫起来。
“麻烦你快一点。”
“你倒还催起来了,刚才说了几遍一点也不听!”
听小尘又教训起他来,柳长青再不敢多言,只是以嘶~嘶~嘶~的呻吟代替着反驳的话,良久,在二人不怎么默契的配合下,换药总算完成。
“吃完就快去吧,快到申时了,爹爹他不喜欢等别人。”
“谢谢你……”
柳长青还想说些什么,但他最终没有说出口,复杂的情绪在此刻涌上心头,现在,他对这家人最好的报答就是抓住那个机会,只有留下来,先让自己活下去,才有可能去谈以后的事。
虽然是素面,但对于几日滴水未进的柳长青来说无疑是山珍海味,他一把抓起碗筷,大口大口的吞咽着面条,两行清泪顺着他的面颊滴落在桌子上。
“一定是面条太美味了,一定是……”
……
酒店的后院是一小块苗圃,今年新栽的萝卜尚未熟好,绿叶蔫萎着耷拉在土上,一棵枣树早就脱了叶子,棘针子裸露在外,让人难以靠近,几个木桶和酒坛靠着院墙堆放着,上面的酒封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看样子是不下三年的陈年老酒。
“咳咳。”
“您来了。”
店掌柜准时在申时走进后院,随后细细打量起终于恢复了些精神的柳长青。
“收拾一下,还是有个人样的嘛。”
柳长青没有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他也并没有多想,此时他正绞尽脑汁思考着掌柜究竟会给他怎样一个机会,他从前就是个无业游民,如今重获自由后,他也只是在牢中学了些看人的本事,若是掌柜只让他照顾这菜园子,那倒不算困难,但若是派给他些读书写字的事,那他就是想破了天,也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内办成。
“看见这些酒坛子了吗,你的生存之道,就在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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