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记不记得路啊?别瞎带啊!”
“再吵你就下来自己走。”
“我走不动!你要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好驼马!”
“方才踹我的时候,我也没看出你的脚有什么问题啊?”
少女在伏在少年的肩头,臂弯里是他宽阔挺实的胸膛,这对临时组成的“残疾”兄妹,在漫天彩霞的沐浴下,迎着云链相聚的天空尽头走去。
二人彼此相伴,让原本枯燥无味的旅程变得有趣,两三个时辰的山路并不难走,经过一整天的沉淀,泥泞之处在烈阳的曝晒下已然结成碎皮状,踩过的碎裂声让柳梧璇的耳朵高潮迭起。
“我先说一句啊!你的口水要是淌我衣服上,你要洗的啊!”
“我是大小姐!我才不洗衣服!略略略!”
“嘿,你又不是我们柏家的大小姐!凭什么不洗?”
“你不才说我是你妹妹!你忍心让妹妹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耍凉水吗?”
“切……不和你计较。”
柏涓涤也不觉烦躁,只当在肩头伏了只会说人话的百灵鸟。
妹妹也许就是这么一种叽叽喳喳的生物,那么她当姐姐的那一面呢?是不是也在肩头养了一只更小的百灵鸟呢?
柏涓涤如此想着,下一刻就为自己对柳朵和初晴的无端冒犯而感到后怕。
初晴还有的一说,偶尔也会展露出少女的俏皮劲,不过大多数时候,她更像是冬眠的熊,安静,迟钝。
而柳朵,与她打交道这么多年,他只觉得她完全继承了柳清明那股在场上的阴狠,甚至多了更加锋芒毕露的嚣张,像是在高空中锁定猎物,俯冲而下的雄鹰,和声音婉转动听的百灵鸟简直是天壤之别。
“有没有在听啊?”
“什么?”
正想着,柳梧璇的小粉拳已经在他头上招呼了几个来回。
“你不觉得这路,看上去很好吃吗?”
“你们柳家人竟然有过穷凶极恶到这种地步的时候?竟然吃土?”
“不是啦!你记得吗?霖甘坊曾经风靡一时的糕点,松松软软的发面团,出炉晾凉后淋上甜腻腻的褐色酱汁,再风干一夜,酱汁便结成如此状的脆皮。”
“你说的是,发糕?”
“面团就是发糕做成的,只不过要切成圆的和方的柱体状!重点是酱汁脆皮啊喂!”
“抱歉,我不爱吃甜食。”
“哦,那挺可惜的。”
她在短暂的沉默中尽力回想着糕点的名字,那个答案就在嘴边呼之欲出,可她还是想不起来。
“呼~记不起来了,但是现在,你脚下土地的模样,和踩碎后的声音,都很像那种酱汁脆皮在口中融化一样。”
说着,她不禁咂咂嘴,像是刚吃过记忆中那种美味可口的点心似的。
“没关系,再多说说吧。”
“嗯?”
柳梧璇诧异地直起身子来,她没想到柏涓涤竟然有兴趣听她谈东说西。
“我说,再说说吧,就是那个点心,听上去的确值得一试。”
“好!”
她痛快答应,又正了正身子,双手老老实实搭在他的肩上,清清嗓子,开始说道。
“在我的印象中,霖甘坊最初推出它的时候,正值隆冬。”
“那天正午,我照旧背着琴去出街,想去海边坐坐,正巧路过那里。”
“正巧路过吗?我还以为你会挑某些时候专程跑去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吃的。”
“咳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来了!”
“那天,我离霖甘坊还有三条街时!就看见如长龙一样的队伍一直延伸到店门口,比过年时舞大狮舞大龙的队伍可长多哩!”
“等到我快走近时,排队的人却一哄而散。”
“我便快步上前,逮到一人询问,他却只是一脸沮丧,一个劲直说‘可惜嘞!可惜嘞!莫买到啊!’丝毫没听见我问他什么。”
“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他是本地人,我就心想啊,连外地人都趋之若鹜的点心,我大名鼎鼎的‘金夏甜品皇后’怎么能闻所未闻呢?于是我便一口气……”
“和‘一音动金夏’一样,这名字也是都你家的老头子取的?”
“你再说这个我可要生气了!”
“欸欸欸!别打别打!那皇后又算怎么回事?你家手腕这么硬?犯上之过也能平了?”
“唉呀!天高皇帝远嘛!再说了,一个称号而已,皇后娘娘她大人有大量,不会和我一介平民女子计较的啦!”
“哦,那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前面还加了‘金夏’限定,知道自己见识有限,出了金夏就不敢造次了。”
“哼!你到底听不听了?”
“听听听!你接着说。”
微风拂过脸颊,二人似乎都闻到了春风中夹杂着的,来自遥远家乡的甜腻气息。
“好在店主留了一小块给自己的孩子,我才没有完全抱憾而归。”
“虽然没有初尝,但也算是初见了吧!”
“那是以一块玉米黄色的发糕为底座的点心,腰部以上,布满酱汁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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